你沒有高山的險峻鋒利,卻把人們攀援的欲望阻擋;你沒有大海的浩淼深邃,卻把人們橫渡的欲望阻擋;你沒有峽谷的冷風寒氣,卻把人們逾越的勇氣阻擋。
就是那么一條線,限制。
有人想進去,他們想沖上施展才華的舞臺,但那臺子太高,高過了他們那直伸的手臂,卻低于他們的道德底線。
“持節(jié)云中,何日遣馮唐?”翹首企盼,皇城的使者為何還不露面,蘇夫子心已焦。誰不想在朝廷展雄才偉略,誰不想以身正群吏,誰不想胡馬匈兵驅(qū)之日遠?蘇軾也想。然而他的翹盼企及不了官官相護、暗世污流的政事,他向下望去,那樣的生活離他的道德底線太遠了。于是,他退了,邊走還邊吟著“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有人不想進去,就沏壺茶,旁觀。
想像著在某個陰雨的午后,舊上海的小茶館里,張愛玲著一身玄紫,沏一壺茉莉香片,端坐在窗前看窗外的繁華與繁華背后的衰敗。在裊裊的沉香屑的煙霧中,她只在看著,向你講述有人《創(chuàng)世紀》,有人《多少恨》,有人《傾城之戀》。她不走進,也不想走進,外面不是她的生活,又遠遠低于她的生活準則與品位的底線。她只向你講述一個比茉莉香片更苦的故事,讓你也冷眼旁觀那些底線以下的舊上海的悲苦、瘋狂,讓你思考人性。
還有一種人,他走進,然后又走出來。也是戲劇性的、傳奇性的讓我們?nèi)ゴλ牡拙€。
“不敗吳無以雪恥!”銘記著這句話的范蠡上路了,帶著西施,帶著勾踐的重托,帶著計謀。不知是什么,讓他與文仲死心塌地地追隨越王;也不知是什么,讓他在滅吳的慶功會上悄然離開。然后當文仲被殺的消息傳來時,他才開始穿起自己攢下的第一吊錢;當勾踐臨死召喚他的名字時,他陶朱公,已是腰纏萬貫的豪商巨賈。走進,滅吳,是他的忠誠底線;走出,隱退,是他的價值底線。
我?guī)е业挠字蓙砥吩u歷史的底線,或許有過于狹隘之處。但底線確實是那樣一道無形的門墻,然而它也可以是一座園林,允你走進,許你游覽,然后你也成為園林里的一道風景,永久定格。
評語:本文選擇了一個很好的角度,運用“總——分——總”的傳統(tǒng)結(jié)構(gòu),為我們展開的簡直就是一幅又一幅畫卷。寫蘇東坡,寫他的“退”,因為“進”再進一步就逾越了他心中的做人底線;寫張愛玲,寫她壓根就沒有“進”,而是“著一身玄紫,沏一壺茉莉香片”,始終護衛(wèi)著自己那神圣不可侵犯的做人底線;寫范蠡,寫他的“進”與“退”,“走進,滅吳,是他的忠誠底線;走出,隱退,是他的價值底線”……她只寫了三個歷史人物和他們的事跡,然而卻不單薄,很充實,奇妙來自例子的典型性和小作者鋪敘的十分到位、妥帖,甚至用雋永來形容也是無溢美之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