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枚虎斑貝
2006-12-31 00:00:00朱秀坤
小品文選刊 2006年16期
你見過虎斑貝嗎?它有晶瑩的外殼，雪白的內(nèi)核，它是美麗的南沙群島中的特有貝類。我手頭就有，而且是6枚，是我遠在南沙的戰(zhàn)友為我寄來的。每每看到它們，我就會想起曾經(jīng)的海軍生涯，就會想起那些與大海為伴的歲月，就會想起與戰(zhàn)友之間的純潔友情。
虎斑貝外形呈橢圓狀，表面潤澤光亮，殼里則為白色，恰似一片溫柔月光，因外殼的斑紋極像虎皮而得名?；哓愔哉滟F，是南沙特有的海洋環(huán)境造就了它的高貴氣質(zhì)，除了具有極高的觀賞價值外，更為人們所珍視的卻是它們之間不離不棄、忠貞相守的人文含義。
我的6枚虎斑貝，是南沙永暑礁上的戰(zhàn)友在我結(jié)婚時特意寄來的，他是我最好的軍校同學。只是我們在南京的軍校畢業(yè)后，我去了遙遠的北方，在一所通信部隊工作。而他則山一程水一程，去了祖國的最南端，到了南沙永暑礁。礁上的日子非常艱苦，常年吃不上蔬菜，用電用水都困難，洗澡全是雨水，天浴。更為難堪的是，找對象困難，在礁上，白天兵看兵，夜晚數(shù)星星，電視機也有，但常常是一片雪花。他談了幾個對象，都吹了，本來談得好好的，可人家一聽說他在那么遙遠的永暑礁上，比“天涯海角”還要遠哪，才巴掌大一塊地方，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我與他通信，他也會說起礁上生活的酸楚，但更多的還是南沙的樂趣，比如可以天天游泳哪怕裸泳——那多自在呀；可以釣到非常珍貴的石斑魚金槍魚，那滋味美得很呢；還可以潛進海底，欣賞美麗神奇的海底風光……只是收到他的一封信，往往要等上二三十天，他們那里只有等補給船去了，才可以通郵。而我這里想要給他打個電話，也得轉(zhuǎn)多少總機呀，即使偶爾打通了，也是咝咝啦啦的聽不清楚……
那年他聽說我要結(jié)婚了，真心地為我高興，說一定要送我一樣別致的禮物，而且絕對有特定含義。兩個月后，在我們置辦婚禮的日子里，果真收到了來自南沙的一個大包裹。打開一看，哇！10枚虎斑貝，潤澤，晶瑩，5枚大一些，另有5枚小一些，太好看了，太精美了。那是大海用溫柔的手指，細心琢磨出來的工藝品啊。我把它們貼在耳邊，真的可以聽到海潮起落的聲音，甚至可以聞到海水的腥咸滋味呢。不用說，這凝聚了戰(zhàn)友深深情意的美麗贈品，是我的最愛了。
婚后，我又回到部隊。后來再回家，發(fā)現(xiàn)只剩下6枚虎斑貝了。一問，是妻送人了。她的朋友也愛虎斑貝呢，禁不住別人的死纏硬磨，只好送了。我不好責怪她，心頭卻老大的不快。
后來，戰(zhàn)友調(diào)到了海軍榆林基地。與我打電話也就方便多了，他告訴我，虎斑貝可不同于那些唐冠螺、鳳尾螺、貓眼貝、珍珠貝之類的一般貝殼，它們總是成雙成對地守在一起，雖不像鴛鴦那樣公開浮在水面卿卿我我，卻能夠含情脈脈地潛在海底，始終保持著一定距離默默相愛。當其中一只生命結(jié)束時，深愛著它的另一只絕不會另尋新歡。當人們在沙灘上拾到一枚虎斑貝，就一定會在不遠的地方找到與它相愛的另一只。哪怕再大的危險，它們也會臨危不懼，直到?？菔癄€，也要找到另一只。相比人類，它們雖是低等的貝殼，但它們在情感上的堅貞，它們對待愛情的態(tài)度，卻是令人感動的。戰(zhàn)友送我10枚虎斑貝，乃是十全十美的意思。我想我這輩子再也不會讓這6枚虎斑貝分開了。
選自《人民日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