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厘頭”話語的源起與語用特點

　　自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特別是在周星馳《大話西游》電影的影響下，“無厘頭”話語開始在中國內(nèi)地流行，尤其受年輕人的青睞?！盁o厘頭”式的語言已經(jīng)滲透到當(dāng)今社會青少年的話語之中，成為他們思維的調(diào)味劑，口頭上追求時尚的標(biāo)簽，大有形成“無厘頭”文化的趨勢。“無厘頭”話語已成為學(xué)者研究的熱點，但對其語用的研究尚且不多見。
　　
　　一、由來
　　
　　關(guān)于“無厘頭”話語的起源，大致有兩方面：其一，是出自中國本土的廣東方言。這也有兩種說法：
　　(一)“無厘頭”原是廣東佛山等地的俗語，意思是一個人做事、說話都令人難以理解、無中心，其言語和行為沒有明確的目的，粗俗隨意，亂發(fā)牢騷，莫名其妙，但并非沒有道理。
　　(二)“無厘頭”本為廣東順德一帶的方言，是一句最狠的罵人話，意思是說一個人做事情什么都不行，十分無能；其二，是受到來自西方后現(xiàn)代主義(即以多元化、無中心、反權(quán)威、零散化、無深度、否定性、反正統(tǒng)性、非連續(xù)性等為基本特征)的文化思潮的影響，同時，電影與傳媒為其在大陸的傳播和延展起到了媒介的作用。文化又是極為講究傳承與積淀的，中國電影在后現(xiàn)代模仿方面的實踐有《三毛從軍記》和《王先生之欲火焚身》，它們擴大了人們對后現(xiàn)代的認知視野；在懷舊方面，《陽光燦爛的日子》《活著》《青紅》《世界》《芳香之旅》向人們闡釋了后現(xiàn)代“顛覆”“解構(gòu)”一切傳統(tǒng)和權(quán)威的內(nèi)涵；典型話語消費片《大話西游》使“新新人類”學(xué)會了如何以“無厘頭”的方式消費話語，打破以往說漢語人群的常規(guī)思維和語用方式，運用幽默、詼諧的話語處理在社會、家庭、婚姻中難以言說的種種事物，平衡自己長期壓抑的心情或?qū)W習(xí)與工作的無奈。社會青年、大學(xué)生在網(wǎng)絡(luò)、手機短信等現(xiàn)代化手段的虛擬空間里頻繁運用“無厘頭”話語，玩起了“反?！迸c“非常”的話語游戲，也直接影響到中小學(xué)生的言語構(gòu)成。隨之，“無厘頭”話語便以中西合璧為鮮明特點在大陸尤其年輕人中流行并發(fā)展。
　　
　　 二、語用特點
　　
　　　近年來，從有關(guān)青年或中學(xué)生的報刊雜志的標(biāo)題中，經(jīng)?？梢砸姷角嗌倌辍盁o厘頭”式的生活掠影：“無厘頭檔案：日常用語”“無厘頭：講故事、背單詞…‘我的無厘頭成長”等等。這些“無厘頭”話語凸顯的是“新新人類”在交際上的思維、語用方式都在尋求一種新奇與時尚的追求，其語用特點大致歸納為以下幾方面：
　　(一)詼諧與調(diào)侃中打破傳統(tǒng)交際思維方式增添另類話語情趣。如：早上起來照鏡子喊：“豬，啊!”見到蟑螂或碗里的蒼蠅大喊：“小強!”聽見別人對你說話要說：“收到!”有人威脅你時說：“饒命啊英雄!”當(dāng)同寢室的人看上一個女孩時說：“幫主，品位太差了吧?”天熱睡不著覺時說：“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笨荚嚥患案駮r說：“我猜中了前頭，可是我猜不著這結(jié)局……”看到別人考試也沒及格要說：“師弟，你也中招啦!”
　　(二)表面無中心、無目的話語是隱含義的語用。1隱含著失意、沮喪或失戀。如：“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需要嗎?不需要嗎?需要嗎?不需要嗎?需要嗎?”這里表面上詢問的“理由”，并不需要回答，而需要的恰恰是對隱含在字面(或話語)背后的失戀以后的那種苦悶與彷徨心情的理解。2一種委婉的交際方式的語用。如：“誰在說話，跟我說話嗎?不是跟我說的吧，認錯人了!”這里包括幾種隱含義：對自己不愿聽的、不愿做的、不愿接受的等等，一種委婉的拒絕語用方式。
　　(三)拼貼與詼諧的中西合璧式語用。如：“我雖然沒有過六級，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對我，別人知道了會說你不尊重人才的!說起那個六級，今年我還有最后一次機會，我已無退路，背水一戰(zhàn)，智取華山一條路，沒準柳暗花明又一村呢，干脆我和它拼了，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求你體諒我這樣做，無非是想將來找到一份工作，以配合政府減少失業(yè)率啊!”這段“無厘頭”話語突出了英語六級考試沒過的特殊心理語境，“新新人類”采用西方后現(xiàn)代的拼貼方法，把漢語的成語典故、古典詩詞、日常俗語，佛家禪理、時政事件等統(tǒng)統(tǒng)拼貼雜糅在一起，尤其是“已無退路、背水一戰(zhàn)”“智取華山一條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將漢語音節(jié)、用韻、句式、形式對仗等巧妙鏈接，加上后現(xiàn)代拼貼的包裝，再帶有幾分詼諧，正可謂一個中西合璧的“無厘頭”話語的語用經(jīng)典。
　　(四)亦莊亦諧顛覆傳統(tǒng)。如：“唯心主義說：‘我說你是豬，你就是豬?！ㄎ镏髁x說：‘因為你是豬，所以我說你是豬?？傊痪湓挕闶秦i!”解構(gòu)傳統(tǒng)經(jīng)典，莊諧之中揶揄、諷刺那些假正經(jīng)、假仁義、假道德。
　　(五)對生活無奈的一種牢騷調(diào)侃的語用。如：“給氣象臺打個電話，告訴他們把雨停了?！边@是討厭陰雨連綿的天氣，但又無法逃避雨天的煩惱，故意陌生這一生活常識，以牢騷、調(diào)侃的方式釋放因天氣所引起的心中的煩悶與無奈。
　　(六)夸張與自嘲式的心理語用機制。如：“我對你的景仰有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如黃河泛濫，一發(fā)不可收拾。”雖然心中明知這話語既夸張又無實意，但那排山倒海的氣勢、暢快淋漓的感覺，卻早已成為“新新人類”的“阿諛寶典”；再如：“老弟，像我這么有理性的人，怎么可能接受這種無稽事情呢?”自夸是“有理性的”，而有理性的人又不會如此自夸，無疑是一種“無厘頭”式自夸、自嘲的心理語用方式。
　　(七)正常話語戲謔化，故意模糊視聽。如：當(dāng)別人向你借東西時說，“你想要啊?你要是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八)多元化思維或舉重若輕或舉輕若重。如：看到有人亂扔?xùn)|西時，“你也真調(diào)皮呀!我叫你不要亂扔?xùn)|西，亂扔?xùn)|西是不對的!亂扔?xùn)|西會污染環(huán)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辦?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對的!”這里有兩種語用：成人拋開常式思維，將鄭重話語兒童化，舉重若輕；或不受常規(guī)束縛富于大膽想象，把兒童話語成人化，舉輕若重。
　　
　　三、小結(jié)
　　
　　“無厘頭”話語的流行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和鮮明的時代色彩，年輕人受西方后現(xiàn)代“無主體性、無權(quán)威性、無歷史感、無深度感的文化”影響，以言說的方式去顛覆、解構(gòu)過去空前強大的政治話語模式和傳統(tǒng)道德規(guī)范，以違反常規(guī)的、離經(jīng)叛道的言語來表達他們對社會的看法，是值得我們認真研究的一種社會語言現(xiàn)象。因此，探索“無厘頭”話語的語用規(guī)律及其特點，是社會語用學(xué)研究中的一朵帶刺的野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