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親歷的反封建進程

韓純德

辛亥革命前后定襄的反封建現(xiàn)象

偉大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家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封建帝制，建立了民國。到民國13年(1924年)，勇敢的馮玉祥將軍把宣統(tǒng)(溥儀)皇帝從宮里驅(qū)逐出來，讓他到了民間，是徹底清除封建帝制很關鍵的一步。辛亥革命是一次偉大的革命，是中國歷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偉大事件。我的家鄉(xiāng)定襄縣的辛亥革命，是由龍門村的齊保璽、蘭臺村的賀炳環(huán)專程東渡日本，找見孫中山，加入他領導的同盟會開始的。在辛亥革命的高潮中，齊、賀兩人回到定襄，聯(lián)合牛誠修。領導了定襄縣的辛亥革命，建立了民國的縣政權。他們還在民眾中大張旗鼓地讓男人剪辮子，女人放纏腳。這對老百姓來說，是一個很大的革命。當年的民國政權，為讓婦女們的腳徹底解放，專門成立查腳委員會，親自檢查婦女們的腳是否真的放開了。我母親聽到查腳的來了，嚇得趕緊解去裹腳帶，并藏起來。辛亥革命之后，我姐姐妹妹就幸免了纏足之苦。我父親不但剪掉辮子，還參加了打城隍廟的行動。

辛亥革命后，在革命黨人領導下，定襄縣修了第一條大型灌溉的廣濟渠。由于當時村與村、地與地交錯復雜，各村很難形成統(tǒng)一線路。為了盡快實現(xiàn)統(tǒng)一灌溉的局面，革命黨人續(xù)西峰組織進步人士，排除萬難，最終將造福千秋的灌溉渠修成了。辛亥革命后，定襄縣廢除了私塾，縣里分別設立男女高等小學堂，村里設立初等小學堂。我有幸生在民國2年(1913年)，進了村初等國民小學堂，有三本《文言文》課本。第一課的內(nèi)容是：《學生入?！?。先生問：“汝來何事?”學生答：“奉父母之命，來此讀書?！毕壬唬骸吧?”我沒有念過《三字經(jīng)》、《百家姓》，一入學就是新學。

辛亥革命之初，閻錫山在山西沒有站住腳，逃到包頭。忻州一個姓梁的向閻錫山建議，讓他請定襄的董崇仁給他幫忙。因為董崇仁在前清時，長期在宮里參與古建筑修繕事務，和袁世凱關系密切。經(jīng)董崇仁和袁世凱斡旋，閻錫山借袁世凱的勢力回到太原，篡奪了辛亥革命的成果。閻錫山為了感謝董崇仁，讓他當了晉南鎮(zhèn)守使。閻錫山坐鎮(zhèn)太原后。民主人士續(xù)西峰和賀炳環(huán)就逃到北京，住在“忻定會館”。閻錫山和袁世凱勾結(jié)，派人去抓革命黨人續(xù)西峰和賀炳環(huán)。當時“忻定會館”一片混亂，掩護了續(xù)西峰和賀炳環(huán)。閻錫山的陰謀沒有得逞。在此形勢下，原定襄辛亥革命的又一領導人牛誠修，看到不能繼續(xù)革命，就埋頭學術文化研究，編撰《雪花館》叢刊。他將定襄歷代的詩集編入《雪花館》刊行。牛誠修還認真研究了定襄境內(nèi)從北魏到元朝遺留下來的碑石，將上面的人物、故事，進行了詳細的分析考究，著成翔實的《金石考》；他還完成了《定襄縣志》。這些著作充實、豐富了定襄的歷史，對定襄是極大的貢獻。

辛亥革命對定襄教育發(fā)展、社會風俗、人與人之間的關系諸方面的變化，都起了很大作用。

軍閥混戰(zhàn)和閻錫山的封建統(tǒng)治

辛亥革命雖然推翻了帝制，但是要推翻和改變中國半封建半殖民地性質(zhì)，其歷史道路還是很艱難、很復雜、很曲折的。民國13年(1924年)，馮玉祥電邀孫中山北上主持國家大政。孫中山到達北京，受到北京老百姓的夾道歡迎。馮玉祥的進步主張觸動了帝國主義的利益，直系軍閥吳佩孚受英帝國主義者操縱，奉系軍閥張作霖受日本帝國主義者的指使，認為馮玉祥邀請孫中山北上，有赤化傾向，于是，吳佩孚和張作霖聯(lián)合倒馮，雙方在南口對峙了近4個月，馮玉祥失敗，退到了綏遠地區(qū)。民國14年(1925年)，孫中山因肝癌病逝北京。他在遺囑中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的著名警句。孫中山確實是一位政治家，他有主義、有政綱和多年的革命實踐，提出“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212”三大政策，是一個成熟的、杰出的政治家。他有很大的人格魅力，他的逝世對中國革命是一個很大的損失。此后，中國進入了一個軍閥混戰(zhàn)時期。民國15年(1926年)，馮玉祥在五原誓師，宣布加入國民革命軍。不料，到民國16年(1927年)，蔣介石背叛革命，放棄孫中山“聯(lián)俄、聯(lián)共、扶助農(nóng)212”的三大政策，發(fā)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血腥屠殺共產(chǎn)黨人。也就在這一年，我考入了太原成成中學。我們當時的英語教員張聘珍，騎著蘭花牌自行車到平民中學去上課，左派工人攻擊國民黨的平民中學，給他的自行車橫梁上打了窟窿，以發(fā)泄心中的憤怒。當時，我們不了解國內(nèi)的整體形勢，實際上當時太原正處在一個反共高潮時期。

我在成成中學念了4年書(1927—1931年)，經(jīng)歷了和山西有關的三次內(nèi)戰(zhàn)。第一次是晉奉戰(zhàn)爭，張作霖的奉軍進攻山西的閻錫山。雁門關守得好，奉軍沒有打下來就退走了。第二次是國民二軍樊鍾秀從遼縣攻占山西，由于孤軍深入，也未成功。第三次是民國19年(1930年)，閻錫山和馮玉祥打蔣介石，即蔣閻馮大戰(zhàn)。閻錫山被打敗后，馮玉祥和汪精衛(wèi)都來到太原。我們出于好奇，到火車站觀看汪精衛(wèi)到來的場面。汪精衛(wèi)下車后，住在柳巷北口的正大飯店。不久，汪精衛(wèi)出來講話，大意是：張漢卿(學良)先生來電主張和平，我們也是主張和平的，是打倒蔣介石的和平。在蔣閻馮大戰(zhàn)中，閻錫山所以失敗，是沒有考慮到國際國內(nèi)的整個形勢，他和蔣介石的力量是不能相比的。張學良進關支持蔣介石，整個戰(zhàn)爭的勝負就已顯現(xiàn)。閻錫山終于失敗了，他的失敗，使太原市的物價飛漲，晉鈔大幅度貶值。閻錫山在失敗后，受蔣所逼，化裝成商人，由張培梅陪著向大同方向逃跑了；接著又逃到大連。山西方面有影響的軍方人士商震、傅作義都跟隨了蔣介石。馮玉祥的部下、重要將領宋哲元等人也歸順了蔣介石的中央政府。

閻錫山敗北后，并沒有退出政治舞臺，外逃只是緩沖之計。以后他又東山再起，前后統(tǒng)治山西近20年。我雖是山西人，但從未見過閻錫山，所以對閻錫山不好做全面評價，但對他還是有一定認識的。

閻錫山從他的統(tǒng)治思想出發(fā)，認為政權要想鞏固，得有強大的部隊，要有部隊就得有武器。閻錫山就抓住制造武器這個要害，大量生產(chǎn)武器。在全國所有的軍閥中，自己有制造武器能力，并且形成規(guī)模的，閻錫山當居首位。武漢、沈陽(奉天)都有軍工企業(yè)，但從種類和規(guī)模講，最大的還是山西太原。山西的軍工企業(yè)，有沖鋒槍、步槍、手槍廠，有子彈廠，還有炮廠(解放后稱二四七廠)。最主要的是他在日本投降后，還接受了供應軍工生產(chǎn)原料的鋼鐵廠。閻錫山留給山西的。主要是兵工企業(yè)。

閻錫山在用人方面，具有濃重的地方主義色彩?？梢愿爬椤拔湮迮_，文定襄”。閻錫山軍隊中的將領都是五臺人，如楊愛源、趙承綬、王靖國、陳長捷等。晉軍在平津駐扎時，北平還有“學會五臺話，就把洋刀挎”的順口溜。文職方面就靠定襄人了。梁化之(名敦厚)是閻錫山的特務首領，定襄人；閻錫山的秘書長吳紹之是定襄南宮人；薄右丞是公道團負責人，后來推行“兵農(nóng)合一”暴政，也是定襄人；兵工廠的廠長，前期是定襄小霍村的李陶庵，后期則是定襄神山村的張書

紳。這些事實都表現(xiàn)出閻錫山把持軍隊和左右文職人員時強烈的地方主義。閻錫山對兵工企業(yè)，常常親自過問。有時找技術工人來，詢問制造一門大炮需要多少工時，要花多少成本，他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

蔣閻馮大戰(zhàn)時，馮玉祥的軍隊在京蒲線上能打勝仗，而閻錫山的軍隊在平漢線上戰(zhàn)斗力弱。遇到天陰下雨，閻兵中吸毒的人全身難受，很不適應。到民國37年(1948年)太原解放前夕，解放軍圍攻太原城時，王靖國身邊帶著兩個算卦的，有個叫楊半仙，顧名思義是半個神仙。王靖國讓這兩個人算太原城還能守多長時間?可以想見，閻錫山的高級將領的知識多么貧乏，封建迷信達到多么可笑的程度。

太原解放以后，我在軍管會負責處理敵偽人員時，看過閻錫山和梁化之的日記。閻錫山的日記，是用毛筆寫在線裝本上，但不是他本人寫的，其中寫的都是好事，很不真實。梁化之的日記是事實，比如里面有“胡仁奎如果回山西競選國大代表，下飛機就要扣留他”。還有梁化之和劉生蘭的戀愛經(jīng)過等等。日記上不寫劉生蘭三字，只用“SL”表示。

解放后，有一次我問吳紹之：“你作為閻錫山的秘書長，多年陪伴他，閻錫山在作風方面有什么特點?”吳紹之說：“他最會裝老實。他接見外賓或貴賓，常常給人年高德超、忠厚老實的印象。他的辦公室很簡單，只有一個炕桌，上面放著毛筆、硯臺和算盤。他無論什么時候，穿的都是兩道嵴的布鞋，看起來很樸素?！?/p>

抗日戰(zhàn)爭中定襄的反帝反封建情況

日本帝國主義的陰謀，是要征服全世界。為此，首先要征服支那——中國。征服中國必先要征服“滿洲”。“九一八”事變后，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了東三省。通過對滿洲百姓6年的奴化壓迫，日本侵略者認為滿洲國已經(jīng)鞏固了。民國26年(1937年)，“七七事變”顯示日本帝國主義要大規(guī)模侵略中國。中國人民開始進行全面的抵抗。戰(zhàn)爭可以改變一切，戰(zhàn)爭使老百姓認識到“日本侵略了我們，我們就會成為亡國奴，就不會有好日子過”。老百姓不愿當亡國奴，就要反侵略，反對帝國主義。戰(zhàn)爭一開始，中國的各種關系、各種社會現(xiàn)象都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

這年9月間，我因雙腿患了病，組織上讓我回定襄老家養(yǎng)病。這時候，忻口大戰(zhàn)已經(jīng)開始，每天炮聲隆隆。中央軍的后勤物資在定襄可能有儲存，敵人的飛機經(jīng)常在定襄上空盤旋，戰(zhàn)爭氣氛驟然緊張起來。10月間，組織上通知我當定襄縣委書記。雖然我的病還沒有痊愈，但是戰(zhàn)爭環(huán)境的變化，需要我馬上出來工作。我拄著雙拐到芳蘭村就任了縣委書記。戰(zhàn)爭剛開始時，日本揚言要3個月滅亡中國，中國人在處于生死抉擇的形勢下，如民族自尊心、愛國熱情、不愿當亡國奴的心理普遍增強，這是積極要求參加抗戰(zhàn)的熱血青年普遍存在的心態(tài)。

為了共同抗日，定襄地方上的知名人士、高級知識分子，都參加到共產(chǎn)黨領導的縣人民政府中，為民族獨立，抗擊日本侵略者出力。當時縣委吸收了很多知名人士到縣政府工作，其中有地下黨員康瑞華、郅銀堂；太原進山中學、國民師范國文教員、民主人士張敦圃；太原兵工廠總設計師班玉書；煤礦工程師韓潤延；另有女高校長齊林七；勸學所所長牛洪文。這些具有重大影響的人物都是在戰(zhàn)爭的硝煙和炮火下凸現(xiàn)出來的。這個時候參加工作沒有待遇，只管飯吃。衣服也是自己家里做，是完全不計報酬的抗日民主政府。

在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的第二年夏天，定襄婦女的抗日積極性高漲起來?？h委在小霍村辦了一個婦女抗日的積極分子訓練班。這是一次盛況空前的婦女活動，戰(zhàn)爭的到來，使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光在家里做針線干家務的封閉的婦女們完全沖破了封建禮教的束縛，很快地出來參加抗日戰(zhàn)爭。龍門村有一家地主，家里8個婦女中，除了一個老太太和一個奶孩子的媳婦外，其余6個都參加了抗日工作。有兩個到八路軍的被服廠當了工人，有兩個去了縣里的干部訓練班，有兩個參加了婦救會的工作。十分活躍的定襄婦女工作，引起了中央婦委的關注，中央曾派呂英同志和陸定一的愛人嚴慰冰到定襄縣視察。她們看到了婦女訓練的情況，并和婦女們進行了廣泛的接觸，弄清了她們積極投身抗日的思想狀況。在定襄，婦女對解放自己最敏感，她們積極走出家門參加各種抗日工作，首先解放了自己。這是反封建的主要表現(xiàn)。

在武裝方面，定襄農(nóng)民、小知識分子積極參加抗日武裝部隊。王震帶著三五九旅路過定襄時。有一批青年參加了三五九旅。還有一次是薄一波帶著決死縱隊路經(jīng)定襄，招收了一批青年地下共產(chǎn)黨員?！拔母铩焙螅遗既辉诩徔椆I(yè)部遇見薄老，他向我講了1937年帶到晉魯豫的那批人，說起“定襄有個韓宜齋，他威信很高”。

最初定襄組建的部隊是縣大隊，后來交給了晉察冀第二分區(qū)。此外，縣委還成立了基干游擊隊。由于當時我們對部隊工作一竅不通，還請三五九旅痊愈的傷病員幫助我們組建基干游擊隊。帶隊的杜志德?lián)味ㄏ蹇h基干游擊隊的隊長；縣委還派了樊金堂、韓海堂、張生堂、楊明隆4名干部參加了基干游擊隊的組建工作。這個部隊出現(xiàn)了不少英雄好漢，像文武雙全的傳奇人物樊金堂、英勇善戰(zhàn)的閻四豹、梁進路等。解放后，這些人物成為田間地頭人們講述的英雄傳奇故事。

后來又組建了二支隊。軍分區(qū)派來兩個隊長，一個叫謝貴山，一個叫孟慶彪。他們赤手空拳沒有兵，沒有干部，也沒有槍支彈藥。謝貴山、孟慶彪二人都是老紅軍，他們熟悉如何組建部隊，在縣委的幫助配合下，突破重重困難，組建了既有步槍又有機關槍的定襄二支隊。

定襄的這些武裝部隊，和老百姓的關系密切，不像封建時代的官兵，也不像舊社會的舊軍，那些軍人幾乎就是土匪，老百姓都害怕他們。抗戰(zhàn)時我黨領導的革命隊伍，都是保衛(wèi)家鄉(xiāng)的人民子弟兵，與老百姓建立了魚水之情。

解放戰(zhàn)爭和土地改革時期的反封建現(xiàn)象

解放戰(zhàn)爭時期反封建統(tǒng)治的成功，關鍵是土地問題的解決。中國在反封建中一個重要的問題，就是把地主的土地沒收后分配給農(nóng)民，即孫中山提倡的“耕者有其田”，我們稱之為“土地改革”。這個土地改革和武裝斗爭也是密切相關的，有了武裝斗爭的勝利，就能夠保衛(wèi)農(nóng)民，也就能夠發(fā)動農(nóng)民起來和地主斗爭，使農(nóng)民有勇氣進行土地革命。也可以說，戰(zhàn)爭保證了土地革命的成功，而且保證了土地革命的果實。

這個時期我是在熱河工作的。熱河的土地關系比內(nèi)地復雜些，主要特點是土地比較集中，大地主多，廣大貧苦農(nóng)民在過去偽滿洲國的統(tǒng)治下，處于水深火熱的痛苦當中。熱河圍場縣過去是滿清皇帝打獵的地方，后來賣給漢人地主。賣地時他們不是丈量，而主要是跑馬占圈，由此產(chǎn)生了很多大地主。圍場縣有個地主姓張，人稱張四皇上。他有九溝、十八嶺，平地200頃。平川縣也有個姓張的大地主，主要經(jīng)營鴉片。正因為熱河這個地方的農(nóng)民深受痛苦。我們抓住這個特殊之處，發(fā)動農(nóng)民積極參加土地革命，群眾運動勢如破竹，土地改革得也很徹底。

但是，在民國35年(1946年)最初開

始土改時，我們也根據(jù)中央的《五四指示》進行過減租、減息等初步的改革，成效不大。真正徹底解決土地問題，進行大規(guī)模的反封建土地改革運動，是在中央土地會議以后。民國36年(1947年)7月17日至9月13日，中央工作委員會在晉察冀解放區(qū)，劉少奇在河北平山縣西柏坡主持了中央委托召開的全國土地會議。會上通過了《土地法大綱》，后報中央批準后執(zhí)行。會議的指示主要是沒收地主的土地，平分土地給貧下中農(nóng)。但也給地主留了點土地，讓他們成為有生產(chǎn)能力的勞動者，給他一條生活的出路。

熱河的土地改革經(jīng)過地委干部大會后，地委負責人組織工作團下基層親自領導土地改革，緊張地進行了一年多的工作，可以說，基本上解決了土地問題，徹底進行了反封建運動。反封建運動帶來的積極成果，一個是農(nóng)民為了保衛(wèi)自己的土地，積極參加解放軍，僅圍場縣登記在冊的就有12000人，在很短的時間里即組建了6個團的兵力，交給東北野戰(zhàn)軍。另一個是解決了土匪問題。土匪問題是熱河的歷史問題，解放軍把圍場、隆化這些縣都占領了，地主被打倒了，土匪存在的社會基礎不存在了。緊接著熱河地委對土匪們進行了一次政治攻勢，即繳槍不殺，只要回家參加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過去的一般不加過問，不予追究。那些在山上的土匪們，都回到當?shù)禺斵r(nóng)民搞生產(chǎn)去了。徹底解決了土匪問題，也是土地改革反封建的一次偉大勝利。

北京的土地改革是解放以后進行的，而且土地改革是和平解決的，對地主沒有進行斗爭。如四季青大泡子地主的十頃地都分給了佃戶，主要是山東人。山東人不但能進城久居，而且能夠得到土地，他們高興不已?？梢哉f，解放戰(zhàn)爭這3年里，很大的收獲就是解決了土地問題，這是反封建的勝利。

進城以后太原的反封建情況

解放以后，太原市進行過一場大規(guī)模的反封建運動，當時叫民主改革。中共中央在七屆二中全會上制定了一個城市工作方針，主要內(nèi)容是城市工作中要全心全意地依靠工人階級。太原市委組成以后，市委要求全心全意地貫徹這個方針，一定要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階級。市委在這方面做了不少實事。進城以后，目睹工人在閻政權的統(tǒng)治下那種饑寒交迫的狀態(tài)，我們馬上進行了救濟行動，緊急撥出救濟糧150萬斤，調(diào)整出住房2391間，解決了工人的燃眉之急。之后，廢除了很多腐朽制度，進行了民主改革。

“五一”游行時，市委把一些知名的、有影響的勞動模范請到主席臺上，還把他們請到當時最有名的正大飯店，和市委領導干部一起開會，商討全市的發(fā)展大計，共同選舉市人民政府的組成人員。市委還為工人組織起工會來改善他們的福利事業(yè)。總之，我們采取了很多措施，讓工人階級主人翁的地位和覺悟、當家作主的思想不斷得到提高。

有一次市委聽取工作匯報，企業(yè)工作委員會的黨委書記孟健夫說：“共產(chǎn)黨進了城以后，在各個方面對工人都好，很體貼，很愛護。黨把我們稱為工廠的主人翁，可我們的廠長張某人還是閻錫山統(tǒng)治時期的廠長，他也是主人翁，我們可就想不通了?！彼倪@句話，對我們是個很大的啟示。他告訴我們：官僚資產(chǎn)階級的那些廠長，都是曾經(jīng)欺壓群眾，盤剝工人的罪魁。這實質(zhì)上反映了工人階級同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的根本矛盾還未解決；反動派在工礦企業(yè)中的殘余勢力還未清除。如果我們對這些問題不及時清理，不進行整頓，那就是我們工作上的嚴重失誤，而且是脫離群眾的具體表現(xiàn)。因此，我們對一些官僚資本時代延續(xù)下來的工廠領導，必須進行一次審查清理?；谶@樣的認識，市委于1951年5月，及時做出了在全市國營企業(yè)中立即進行群眾性的民主改革補課運動的決定，并于5月14日召開會議，做了具體部署。對官僚資本時代的工人隊伍，也通過勞動保障部門，按照1951年2月26日政務院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勞動保險條例》進行清理整頓。勞動保障部門通過審查，確定了哪些人可享受勞動保險，一些反動的舊統(tǒng)治層的廠長、把頭被清理出來，并對其做了進一步的審查處理。《太原日報》9月1日試刊后，對這次運動以《揭掉大石板，生產(chǎn)更有勁》為總題目進行了后續(xù)報道，并連續(xù)報道了工礦企業(yè)經(jīng)過民主改革后取得的顯著成果。

太原鋼鐵廠和東北主管工業(yè)的領導有聯(lián)系，常常交換企業(yè)改革以及管理方面的經(jīng)驗，因為遼寧也是重工業(yè)地區(qū)。有一次，我們把工礦企業(yè)民主改革的總結(jié)送給東北局領導同志，那里對民主改革還有質(zhì)疑。里念叨著：“現(xiàn)在還提反封建問題啊!”好像封建問題早就沒有了。這些現(xiàn)象說明黨內(nèi)對反封建問題的認識，還不夠明確、統(tǒng)一?！度嗣袢請蟆飞玳L范長江參觀太原鋼鐵廠時，看到工人自覺揀廢鋼廢鐵后交到廠里，感到職工的主人翁覺悟很高，便詢問這樣的積極性是從哪兒來的?后來搞清楚了，原來是民主改革的結(jié)果。為此，1951年12月6日《人民日報》發(fā)表了以我的名義寫的介紹太原民主改革經(jīng)驗的文章。中共中央華北局也在黨刊《建設》雜志上刊載了太原市委關于民主改革工作的專題報告，并加了編者按語：“太原市委在鎮(zhèn)壓反革命后，將勞保登記、審干、民主改革三個工作結(jié)合成一個運動，這種做法是很有成績的，也是正確的。但各地工作進度不同，要根據(jù)具體情況出發(fā)，而確定補課的辦法?！?/p>

工礦企業(yè)民主改革收到很大的效果以后，市委還在建筑業(yè)、搬運業(yè)、戲劇界等行業(yè)和單位，全面推行反封建的民主改革，都取得了很好的效果。例如：太原市搬運業(yè)過去對工人實行的完全是野蠻的把頭制度，剝削欺壓工人的現(xiàn)象十分嚴重。解放后，那些把頭、惡霸們雖然不敢再像過去那樣囂張了，但舊賬未清，余毒還在，仍然嚴重影響著搬運工人的主人翁地位的確立。民主改革運動中，3000多名搬運工人舉行了游行示威，召開了15次規(guī)模較大的訴苦會。除有10名工人當場揭發(fā)控訴外，我們還收到1300多名搬運工人揭發(fā)控訴的600多份材料，對全市200多名有嚴重劣跡的把頭、包工頭進行了揭發(fā)控訴。最后有10名罪行特別嚴重的把頭受到了法律懲處。經(jīng)過民主改革，廣大搬運工人的政治覺悟和生產(chǎn)積極性空前高漲。參加搬運工會的工人，由運動前的8人猛增到1134人。搬運行業(yè)的4個搬運生產(chǎn)合作社，合并組成了太原市搬運公司，生產(chǎn)業(yè)務迅速擴展，排車和馬車都成倍乃至十幾倍、數(shù)十倍增長，搬運業(yè)的民主改革，其實也是其他行業(yè)民主改革的一個縮影。

在戲劇曲藝界，由于殘余的封建勢力沒有清除，嚴重阻礙戲曲事業(yè)的發(fā)展。有些流氓惡霸、封建把持者操縱著劇團，獨攬經(jīng)濟大權，常常依仗權勢敲詐欺壓員工，凌辱女演員。新民戲院有個邱德才，他在日偽統(tǒng)治時期，霸占“十三紅”的女兒，逼死“十三紅”，解放以后，繼續(xù)為非作歹。一個叫李平的曲藝團長，任意奸污女演員，不少女演員都被他奸污，有的還被他長期霸占。還有以家族、師徒、行科等因素結(jié)成的小集團任意加減戲份，大大傷害了藝人的積極性；也有些師父，把買來的學徒當作家庭奴仆，無端打罵是家常便飯；還有的當學徒五六年，但師傅并不認真教授其藝

術，甚至以惡劣手段對其進行經(jīng)濟剝削，過著非人的生活；有的男名角，名氣不少，買了女徒弟，雖然教會了戲，也要不定期地強行奸污；有的女名角，逼自己買來的女徒弟賣淫，為她賺錢。這些做法對徒弟造成了很深的心靈傷害。有些藝人的生活作風相當落后，吸食毒品和賭博的大有人在。為此，戲劇曲藝界必須徹底地進行一次民主改革運動，提高藝人覺悟，充分發(fā)展藝人的藝術才華，肅清戲劇界的渣滓，為戲劇曲藝的發(fā)展創(chuàng)造一個良好的環(huán)境。

市委對群眾進行了反復的政策教育，教育演員群眾“提倡什么，反對什么，改革什么”；鼓勵藝人以自身的社會遭遇，揭發(fā)罪惡分子；啟發(fā)藝人中的代表人物、名演員和老藝人帶動群眾，打倒罪惡分子，解放自己。緊接著又對內(nèi)展開了批評與自我批評，劇團中各種角色達到民主團結(jié)。過去，名角拿高“戲份子”，看不起出力多、吃苦大、收入微薄、無以生計的“武打行，跳把子”和“跑龍?zhí)?，站四角”的下層演員，稱他們是“底包”。經(jīng)過民主改革，“角兒”和“底包”由“上等”和“下等”的等級關系，變成了相互依存的同事關系，提高了“武行”和“龍?zhí)住钡纳鐣匚?。藝人們在打倒了罪惡分子，消除了?nèi)部矛盾后，隨即組建了自己的新劇團。上級部門對全團人員進行了民主教育，經(jīng)過共同討論，選出劇團的領導干部；同時，訂立了民主管理制度。在評定戲份待遇的問題上，采取了“按勞取酬，照顧現(xiàn)實，爭取做到合理化，反對平均主義的原則”。對“底包”的待遇進行了相應的提高，改善藝人的福利事業(yè)，重新制定新型的師徒合同等，為戲劇事業(yè)的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短請蟆啡虉蟮懒藨騽∏嚱绲拿裰鞲母镞M程，推動了這個行業(yè)民主改革的順利發(fā)展。

民主改革運動，有力地推動了建國初期城市建設中的各種矛盾的解決，為太原的進一步發(fā)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2003年第3期《炎黃春秋》刊登了一篇李維漢反對封建問題的文章，讀后啟發(fā)很深。中國經(jīng)過了2000多年的封建社會、100多年的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五四”運動提出了反帝反封建，提倡民主和科學的口號。李維漢說：“民主革命反帝反封建，反帝比較徹底。而反封建卻只做了一半，而且是比較容易的一半。”這句話指出了反封建問題的長期性。

今天，盡管新中國已經(jīng)成立半個多世紀，又經(jīng)歷了20多年的改革開放，但封建思想的傳統(tǒng)觀念及習慣勢力，仍然或多或少地殘留于社會的各個方面。在政治生活、經(jīng)濟生活、文化生活中，都能或隱或現(xiàn)地看到封建思想的影子。因此，反封建任務，任重道遠，始終是我們值得重視的問題。

在短暫的幾十年生活中，我接觸過一些反封建進程，特別是辛亥革命、抗日戰(zhàn)爭、反對蔣介石法西斯專政的解放戰(zhàn)爭和進太原后進行反封建性質(zhì)的民主改革的勝利，相信在中國共產(chǎn)黨的領導下，我們完全可以建立一個民主法制的國家。

(責編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