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和文字呼嘯而去

韋　露

許多人都知道，中國有個“寫意散文”的新品種，而這個“寫意散文”的首倡者，便是譚延桐，是譚延桐在十多年前就提出來，并背著它壯行文壇的。

這個壯行的身影，早已融入我的視野了。因此當我在《人民文學》、《中國作家》、《中華散文》、《散文》、《隨筆》等眾多報刊上讀到譚延桐的散文時,印象就總是往最深里走.這些深刻的印象,后來又在他的散文集《筆尖上的河》、《時間的味道》、《塵間花朵》、《遍開塔樹花》等等中得到了更為廣泛和更為具體的印證，才更加知道，“卓爾不群”究竟是個什么樣子的。

思想和文字呼嘯而去，就像是意氣風發(fā)的駿馬，風馳電掣的天馬……有時候，它又像是翩翩起舞的鳥兒，或在陽光中，鑲著一道又一道金邊；或在白云里，銜著一個又一個天機；或在夢幻的深處，手持無數(shù)的秘密……既是超現(xiàn)實的，又是三維的，立體的，全息的，現(xiàn)代的……與時尚無關(guān)，與主流無關(guān)……所帶給我們的世界，卻總是那樣地廣袤、深邃、斑斕。人性的光輝，思想的光輝，詩性的光輝……這諸多的光輝，其實我更樂意把它叫做“譚延桐的藝術(shù)光輝”。沐浴在這樣的光輝中，我沒有理由不說，藝術(shù)是美好的。

譚延桐曾反反復復地強調(diào)過“情懷”這兩個字。不難發(fā)現(xiàn)，在他的諸多的散文中所體現(xiàn)出來的情懷是濃郁的、明澈的、帶著光澤的。以至于，我們每每被這樣的情懷托舉著，托舉得越來越高，只要一抬手就能夠摸得著高遠的境界。因此，說譚延桐的散文是十足的“境界散文”，是從“意味散文”走向“意境散文”的發(fā)現(xiàn)性散文和創(chuàng)造性散文，恐怕沒有幾個人去懷疑。

他總能讓我們觸摸到作品背后的世界，看到作品背后的顏色，聽到作品背后的聲音。當然了，還有他的呼吸、他的血液、他的祈禱和他的祝福等等。而所有這些，都被一只叫做“寫意”的魔瓶收走了。

寫意。我長久地打量著這兩個樸素的字。它與有些人所標榜的“大散文”、“原散文”、“藝術(shù)散文”、“文化散文”、“詩性散文”等等相比，顯得是那樣的不露聲色……就在這不露聲色當中，我看到了譚延桐一貫的謙遜。

“隨手點簇者，謂之寫意；細筆勾染者，謂之寫生?！笔乔宕嫾曳睫拐f的?！拔野炎⒅丶毑康拿枥L、具象一些、外觀一些的稱做‘寫生散文，把用墨縱放、意隨筆走、注重神韻的表現(xiàn)、抽象一些、內(nèi)觀一些的稱做‘寫意散文……”是譚延桐十多年前在給《作家報》的一篇文章中說的。這樣一說，你就大體知道譚延桐所力倡的“寫意散文”究竟是個什么樣子的了。譚延桐所說的，無疑是站在抄寫生活、臨摹生活、照搬生活、克隆生活的反面上來說的。因為在譚延桐看來，也只有超越性的心靈才能夠把握超越性的時空，并寫出超越性的散文。

遠處，究竟又是個什么概念或什么東西呢?比近一些的地方再遠一些的地方叫遠處嗎?還是目光夠不著的地方叫遠處?遠處，和一些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事情呆在一起呢?

想累了，我也便回來了，重新回到了我自己身邊。這么近地看自己，我反而覺得有些遠了：我怎么會不相信遠處呢?我是不是病了?摸摸我的額頭，并沒有感冒發(fā)燒的跡象。這到底是怎么了?遠處是隱遁著的。可它隱遁在哪里了呢?我不能擺脫這樣一個問題的糾纏，哪怕是長時間的，哪怕是我不堪忍受的。因為問題就在我的血肉里。除了靈魂，是誰也擺脫不了自己的血肉的。

——《問題就在我的血肉里》

從我順手撿出的這些文字里，不難發(fā)現(xiàn)，譚延桐的冥思。真正意義上的寫作從來都是離不開冥思的，就像亨利·戴維·梭羅、費爾南多·佩索阿、羅蘭·巴特等等從來都離不開冥思一樣。是冥思，把他們的心靈導向更遠的。因此，我就覺得，譚延桐其實就像梭羅一樣，一直隱居在瓦爾登湖畔，只不過是，譚延桐隱居在時間的瓦爾登湖畔罷了。是這樣的隱居式生活，使得譚延桐的散文別開生面、有天有地的。天，自然便是他的形而上的思考；地，自然便是他的思想的依托。所謂根深葉茂，無疑指的就是這樣的散文了。讀多了那些泛濫成災的“寫生散文”，再回過頭來讀譚延桐這樣的“寫意散文”，就不難從內(nèi)心里找到久違的感動。

對，你先來說……你說得對呵，難道五岳是名山就理所當然地被稱之為“大山”嗎?“大山”是以外在的高矮和大小來判斷的嗎?難道人們都叫它大山它就真的成了大山嗎?世人的標準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標準呢?難道所有的人和事都必須死在既定的標準和模式和定勢和習慣里嗎?……唉，人間的事兒可也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呵!

——《小山渴望擺脫它那沉重的負擔》

類似這樣的思辯，在譚延桐的散文里可謂比比皆是。冥思，玄思，思想，思辯……正是這些黃金元素使得譚延桐的散文擺脫了日益嚴重的“套板反應”。一位作家，最最悲哀的，莫過于辛辛勞勞地寫了一生卻總也找不到自己了。而潭延桐找到了，不僅找到了，而且進入了最為難得的“思想運動”和“藝術(shù)運動”。正因為他找到了自己，所以，《20世紀中國散文大系》、《當代散文隨筆名家名篇》、《當代散文精品》、《中國當代散文排行榜》、《〈散文選刊〉精華》、《〈散文百家〉精華》、《1999中國年度最佳散文》、《2000中國年度最佳散文》、《2004中國年度散文》、《2004中國散文年選》、《2005年中國隨筆精選》、《2005年中國精短美文100篇》等等100多種散文選本也一下子就找到了他。

因此，就有人說過，譚延桐的散文創(chuàng)作屬于那種真正的實力派創(chuàng)作，時間自會凸顯出它的越來越多的光芒。我想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