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白靈
艾利臺風登陸的那天下午,我突然決定要去書店。雖然去書店只是件可有可無的事,再加上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雨,但我不知哪來的固執(zhí)勁兒,竟不顧父親的反對,拿起傘便沖了出去。
去書店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只是我這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出于對臺風這類個性十足的東西的好奇與興奮,想與其親密接觸一下罷了。于是,當那巨大的雨點沖擊著我的傘,在我的腳邊勁爆地綻放時,我的情緒便如同地面上的水一樣高漲起來,歡樂并瘋狂著。
不過畢竟我還處于性情難定的年齡。當我突然注意到濕透的褲角與快要散架的雨傘時,那原本明朗的心情也不由得漸漸陰暗起來;特別是當我從書店出來,發(fā)現(xiàn)水已積到小腿,風也大到根本無法打開傘時,我的心里便只剩驚慌與煩躁了。
打電話回家,接聽的是父親。
“喂,老爸啊……”
“你是在書店嗎?我馬上去接你。”
簡短的兩句,就使我把原來準備好的一套懺悔與懇求的話咽了回去。
十分鐘后,父親的車便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連忙鉆進車里,享受著車內(nèi)的溫暖之余,我發(fā)現(xiàn)父親渾身竟透著濕氣。
“你怎么全身都濕了?”
“雨太大了,我剛走到停車場就被淋成這樣了?!?/p>
“你不會帶傘嗎?”
“家里唯一的傘被你拿走了?!?/p>
“家里怎么會只有一把傘?”
“其他的不都被你落在學校了嗎?”
我啞口無言。想起上小學時,我吵著硬是在家里養(yǎng)了一只小雞。雞死后,我又重新計劃著養(yǎng)一只兔子,然后把一片狼藉的屋子丟給父母去整理。原來我小時就這樣任性,似乎總是讓父母來收拾我留下的爛攤子,而我則自顧自地又去制造另一個爛攤子。這次也是這樣吧。
“被淋到了嗎?”父親總是不記得責備我。我搖搖頭,不經(jīng)意間去撫那發(fā)梢的水珠。父親拿出一條白毛巾說:“快擦擦吧?!蔽医舆^來,毛巾是干的。老爸啊,你就不會先給自己擦擦嗎?
車無法直接開進家門。我一下車就打傘沖回家。把傘放下的瞬間,我突然想起把車開回停車場的父親沒有帶傘。頓時,自責、內(nèi)疚一起襲來。我似乎從來沒有細心地為父母考慮過,而只是單方面地索取著。
父親回來時果然更是濕透了。看著他換下的衣服擰出的一大灘水,“對不起”或是“謝謝”這些字眼卻只是卡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還傻愣愣地站著干什么?快去換衣服!”
“哦?!?/p>
窗外,雨點還在敲擊著玻璃。我忽然明白雨點為什么這么肆意了,因為它們知道,無論它們多么任性,總會有那寬容的大地容納它們,成為它們安心的歸宿。
【作者系浙江省溫州中學高二(12)班學生,指導教師:朱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