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望

路易莎·巴特勒

譯陳榮生

這是一個關于父愛的故事，是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

小時候，羅蘭的父親自戰(zhàn)爭開始以來就從未回過家，鋼琴上的像框里，年輕帥氣的上尉總是笑著往下看。后來，戰(zhàn)爭結束，他們在火車站見到的父親，已然那樣疲倦、老態(tài)龍鐘，而且郁郁寡歡。羅蘭在這個郁郁寡歡的男人臉上輕輕吻了一下，但他弟弟亨利很害羞地跑開了，把頭埋在他母親的裙褶中。

“給他一點時間吧，查理斯，”母親對父親說，“他只有3歲，他還不認識你。”

幾個月過去了。母親似乎又成了一位年輕姑娘，她經(jīng)常哈哈大笑，在房子里走動時總是唱著那首《燈又亮時》。父親的體重逐漸增加，臉上的陰影也開始消失。除了亨利，家里的每一個人都有了變化。只有亨利，仍然拒絕靠近陌生的父親。

父親常常被噩夢困擾，無法入睡。在那次野餐的前一個晚上，羅蘭躺在床上，聽著父母坐在廚房里聊天。

“親愛的，給他點時間，他遲早會接受你的。”

“我以為他現(xiàn)在不會再怕我了呢?！?/p>

“這需要時間，你看羅蘭是怎樣慢慢才愛你的，事情都是這樣的……”

“是的，他跟我說他現(xiàn)在不是最后一個被接走的了，可憐的小家伙。”

“男孩子是需要父親的?！?/p>

“其他所有的男孩子都需要，好像亨利除外。我希望，就那么一次，我能把小亨利抱在我懷里，而且我抱他的時候他會高興……”

羅蘭一定是打了個瞌睡。他再次醒過來的時候，他父親正在說著戰(zhàn)爭方面的事情?！拔覀円矝]有什么辦法，只能像蒼蠅一樣死去……”

羅蘭聽到他父親哭了起來，他只能猜測父親的痛苦。

“我沒有對你講過這件事，但是，曾經(jīng)有一次，那是在投降前不久，我可以放棄然后去死。我已經(jīng)被痢疾折磨了一個多星期，腿已經(jīng)多處腐爛，爛的部位大到可以將兩個拳頭都放進去。當時，死是那么的容易?！?/p>

羅蘭沒有聽清楚母親的回答。他緊緊地咬住手指，硬是把眼淚忍回去，聽父親繼續(xù)說下去。

“但是我沒有死。你知道是為什么嗎？我一直在想著你和我的兩個兒子。我看到我將你們三個全都擁抱在懷里，我的胸膛充滿了溫暖。這種溫暖以一種神奇的方式給了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的能量。我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我能夠把小亨利抱在懷里，而且他很開心地讓我抱?！?/p>

第二天早上，羅蘭的父親劃船帶一家人去霍米尼海灣野餐。那是一段很完美的時間，他父母手牽著手，一家人一起唱起《男孩丹尼》和《瑪吉之歌》等歌曲，母親高昂的聲音領著他們的調子。他們一家人爬到一個小峭壁上，在上面相互追逐，然后在枯草地上打滾。

“過來孩子們，我們得去踏浪?！彼赣H叫道。

兩點鐘的時候，他們回到了船上，劃船回家。羅蘭根本不知道那場事故是怎樣發(fā)生的。亨利剛站起來，就倒向船外掉了下去，他父親立即跳入水中，他浮出水面一會兒，大聲叫妻子把船錨拋下來，那是羅蘭最后一次見到他。

當?shù)氐臐O民找到了這兩具尸體。他們說，他們找到上尉的時候，他懷里還抱著那個小孩。

羅蘭的父親抱著那個孩子往水面上游的時候，被船錨擊中，失去了知覺。那個可怕的愿望終于實現(xiàn)了。

（趙宇飛摘自《海外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