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有首民歌《桂枝兒·粽子》:“五月端午是我生辰到,身穿著一領綠羅襖。小腳兒裹得尖尖蹺。解開香羅帶,剝得赤條條,插上一根梢兒也,把奴渾身上下來咬。”作者以擬人化手法,將粽子比作人人喜愛的美人兒,風趣傳神,俗中見雅。這首民歌賦予粽子以情感,經(jīng)這么詠唱猜說,頓覺濃情異趣大增。今天讀來,仍饒有情趣,余味綿長。
大家知道,花草魚蟲以及無生物等并沒有和人一樣的思想感情,不可能會笑會哭、會做事情。可是若有人說:“雄雞高聲歌唱,早晨的太陽含笑從東山后探出頭來?!蔽覀儾坏挥X得荒唐,反而覺得很具體,很形象,很生動。為什么呢?原來這是運用了一種修辭方法,就是根據(jù)說話人對花草魚蟲等的觀感給它們以人格,讓它們也和人一樣,有思想、有感情,會說、會笑、會做事情。這種修辭方法就叫做“擬人”。
運用擬人修辭手法,能使讀者展開想象的翅膀,捕捉它的意境,體味它的深意。正確地運用擬人,增加了語言的生動性和形象性,可以使讀者不僅對所表達的事物產(chǎn)生鮮明的印象,而且感受到作者對該事物的強烈的感情,從而引起共鳴。運用擬人表現(xiàn)喜愛的事物,可以把它寫得栩栩如生,使人倍感親切;表現(xiàn)憎恨的事物,可以把它寫得丑態(tài)必露,給人以強烈的厭惡感。
(1)波浪一邊歌唱,一邊沖向高空,去迎接那雷聲。(高爾基《海燕》)
(2)街上的柳樹像病了似的,葉子掛著層灰土在枝上打著卷;枝條一動也懶得動,沒精打采地低垂著。(老舍《在烈日和暴雨下》)
例(1)中的“波浪”本來不會“歌唱”,也沒有“迎接”雷聲的行為,但作者賦予它人的思想,人的行為,使“波浪”人格化,增加了意蘊。例(2)是把“柳樹”“柳條”人格化了,把“柳樹”、“柳條”當作人來寫。把“枝條不動”說成“懶得動”,把枝條垂著說成“沒精打采”,渲染了天氣的炎熱,使表達生動。以上兩例是無生物的擬人化。
(3)畫眉在樹林邊宛轉(zhuǎn)地唱歌。(都德《最后一課》)
(4)油蛉在這里低唱,蟋蟀們在這里彈琴。(魯迅《從百草園到三味書屋》)
例(3)用擬人的方法寫出了“畫眉”的歡快,突出了環(huán)境的平和。例(4)用擬人的方法寫出了油蛉、蟋蟀發(fā)出的悅耳的聲音,把本來只用在人們身上的“們”用在動物和植物身上,使它們?nèi)加辛巳说奶攸c,使人如聞其聲,表現(xiàn)了幼時的魯迅對它們依依不舍的感情,突出了作者對大自然和自由生活的熱愛。以上兩例是有生物的擬人化。
(5)近來連傷風咳嗽都跟我請了假嘍?。ā独仙釀∽鬟x》第234-235頁)
(6)資本來到世間,就是從頭到腳,每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馬克思《資本論》)
例(5)把適用于人的“請了假”,用到無形的“傷風咳嗽”上去,生動,形象,有趣。例(6)“資本”是個抽象概念,把“資本”當作人來寫,不僅寫得十分形象生動,而且深刻地揭露了“資本”的丑惡本質(zhì)。以上兩例是無形的東西和抽象的概念的擬人化。
把無生物、有生物、無形的東西和抽象的概念當作人來寫,賦予它人的思想、感情或活動,用得好,可以使情景交融,寫出來的文字充滿抒情味,同時也能使抽象的事物、概念具體化,顯得生動活潑。
(7)我贊楊柳美麗。但其美與牡丹不同,與別的一切花木都不同。花木大都是向上發(fā)展的,紅杏能長到“出墻”,古木能長到“參天”。向上原是好的,但我往往看見枝葉花果蒸蒸日上,似乎忘記了下面的根,覺得可惡!你們是靠他養(yǎng)活的,怎么只管高踞在上面,絕不理睬他呢?你們的生命建立在他上面,怎么只管貪圖自己的光榮,而絕不回顧處在泥土中的根本呢?花木大都如此。甚至下面的根已經(jīng)被斫,而上面的花葉還是欣欣向榮,在那里作最后一刻的威福,真是可惡而又可憐!楊柳沒有這般可惡可憐的樣子:它不是不會向上生長。它長得很快,而且很高;但是越長得高,越垂得低。千萬條陌頭細柳,條條不忘記根本,常常俯首顧著下面,時時借了春風之力而向泥土中的根本拜舞,或者和它親吻。好像一群活潑的孩子環(huán)繞著他們的慈母而游戲,而時時依傍到慈母的身傍去,或者撲進慈母的懷里去,使人見了覺得非??蓯?。(豐子愷《楊柳》2006年遼寧高考考題)
(8)太行山,親愛的媽媽!想說出對他們的深仇大恨,人類的語言,太少了。抬頭望你這樣群山的頂峰,這是你的莊嚴、俊美的面容。千言萬語,都在你永恒的不語中。像從前一樣,你教我們頑強,教我們堅定。讓我們抬腿邁大步,走上那戰(zhàn)斗的路程。(劉真《知耕鳥》)
例(7)文章對牡丹等花木的稱呼大多用第三人稱,而在這一自然段中卻有兩處用了第二人稱。改用第二人稱,將批判對象擬人化,形成一種面對面的質(zhì)問之勢,使作者的態(tài)度更為鮮明,便于直接抒發(fā)作者對那些名貴花木強烈的厭惡之情。例(8)稱太行山為“親愛的媽媽”,并直接以第二人稱“你”相稱,充分抒發(fā)了感激、熱愛之情。
這兩例采用第二人稱對話式的擬人手法,這種手法的運用,往往能將抒情氣氛表現(xiàn)的更集中、更強烈。
上面和同學們談的是文章中個別句子、局部的描寫擬人的手法。這也是我們通常所常用的方法。運用這種手法,必須注意:運用擬人必須是自己真實感情的流露,感情必須符合所描寫的環(huán)境、氣氛。只有對所描寫的客觀事物具有真情實感,才能收到良好的效果。比如小河的流水聲,心情愉快,可以把它比做“歡唱”;情緒郁悶時,也可把它比做“呻吟”。用來比擬的對象在性格、形態(tài)、動作等方面應該有相似或相近之點,因為“本體”,“擬體”之間一定要有必然的聯(lián)系,它們的思維基礎必須有相似性,這樣才能把物寫得像真正的人一般。
還有一種是全篇都用擬人手法,也就是用擬人的手法來構(gòu)思謀篇,使文章生動、有趣、有吸引力。如文學作品中的童話、寓言、詩歌、散文等?!独呛托⊙颉罚ㄔ穆匀ィ┻@篇寓言講的是狼為了吃小羊而故意找碴兒,小羊據(jù)理爭辯,反駁狼最后被狼吃掉的故事。這篇寓言采用了對話形式,把狼和小羊人格化,用來說明有些壞人做壞事總是要找借口的,好人對像狼一樣兇惡的敵人講道理是沒有用的。采用擬人的方法來描寫動物,在描寫時,既反映了動物外形、動作、習性的特點,又體現(xiàn)了人的一些特點。這樣就使文章既具有科學性,又顯得生動活潑。
擬人也是幼兒童話中使用最多的表現(xiàn)手法,擬人形象也是幼兒童話中最常見的藝術形象。幼兒之所以喜愛擬人手法,首先是因為它契合他們的心理。幼兒活動范圍狹小,知識經(jīng)驗不多,他們接觸得最多的是人,因而往往以人度物。萬物在幼兒眼中總是涂上生命的色彩,他們自然希望童話中的種種形象都是活的物體。再有,擬人能把抽象的事物轉(zhuǎn)化為具體可感的藝術形象,這正適應了幼兒具體形象性思維的特點。
幼兒童話中擬人的范圍十分廣泛,不僅可以將各種動物、植物以及生活中種種什物人格化,即便自然現(xiàn)象的日月星辰、風霜雨雪,大地上的山谷河流,甚至一些觀念、概念、品質(zhì),不論有形無形,也都可以賦予它們?nèi)说乃枷肭楦?、行為語言。孫幼軍的長篇幼兒童話《小布頭奇遇記》中的“小布頭”,他幼稚、純真、善良,很富同情心,但又比較調(diào)皮,還有點小小的任性,活脫脫是個年紀幼小的孩子形象。可是,他又是一個只能借助外力才能移動的布娃娃:小布頭在他的小主人蘋蘋跳下兒童車時從她的衣袋里溜了(其實是“掉”了)出來,留在了車上;晚上,兒童車被拆去板凳,變成了一輛運送電動機的平板車,和小電動機在一起的小布頭也隨之來到了火車站,上了開往農(nóng)村的火車,到站后搬小電動機的叔叔發(fā)現(xiàn)了小布頭,很高興地把他塞進了工作服的大口袋里,因為口袋有個小窟窿,小布頭就從那里漏了出來,摔到了那個叔叔坐的馬拉大車上。由于車板“丁丁冬冬”響,又把他震落到白薯堆里,和白薯一起被搬進屋子,堆在角落里。由此,他遇到了小母雞小蘆花、灰溜溜的鼠老王……
葉圣陶先生曾著文稱贊“小布頭”這一擬人形象,指出:“作者寫‘物’的言動情思,當然只能以己度‘物’。高下之判在于怎樣‘度’,大概能從‘物’的本身出發(fā),隨己的本性和經(jīng)歷去‘度’,就是比較好的。不顧‘物’的本性和經(jīng)歷等等,而拿‘人’的言動情思強加于‘物’,這樣地‘度’就是比較差的?!边@段議論為我們提供了欣賞的依據(jù),也為喜歡寫童話的同學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標準。
擬人在詩詞中使用也較多,如毛澤東的詞《卜算子·詠梅》:
風雨送春歸,
飛雪迎春到。
已是懸崖百丈冰,
猶有花枝俏。
俏也不爭春,
只把春來報。
待到山花爛漫時,
她在叢中笑。
毛澤東運用現(xiàn)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相結(jié)合的創(chuàng)作方法,通篇采用擬人化的手法,把人的思想感情寄托在景物上,讓梅花人格化,塑造了一個不畏強暴、敢于斗爭,敢于勝利的光輝形象。全詞情景交融,充分表達了作者的強烈的思想感情,這可說是運用擬人這一修辭方法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