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眉兒散文四題

蕭蕭眉兒

賊堂叔

第一次碰到賊是在九年前一個暑假，我去市里最大的郵局寄信。趴在不是很低的窗口，我買了信封和郵票，然后開始很認(rèn)真地書寫地址。這時，感覺身后有人靠近，探頭探腦的樣子，我抬眼在面前的玻璃里瞟了一眼，是個農(nóng)民模樣的男人，正不知所以地東張西望。我以為他不過是第一次來郵局里寄信，面對玻璃里面那些面無表情的城里人一時緊張得空白了大腦而已。于是我往旁邊挪挪，就在一挪的當(dāng)兒，感覺自己的褲子口袋輕輕的那么一抽，就像掠過一陣清風(fēng)。雖然是夏天，但在森涼的郵局大廳里，我依然感受到了寒意突襲的凜冽。我迅疾地低頭，正看見一只骨節(jié)粗大的手指的尖端帶著幾張數(shù)目不大的鈔票離開我的口袋。我一個猛轉(zhuǎn)身，一個“抓”字剛出口，就很難堪地愣在那里，并且把后面的字，以及前面發(fā)出去的聲音艱難地咽回去。那個賊驚訝地注視了我一瞬，開始神經(jīng)質(zhì)地抖動穿著破了幾個孔洞的軍用膠鞋的腳。他像個陀螺一樣以腳為軸心，迷茫地左轉(zhuǎn)，感覺不對，又返回來右轉(zhuǎn)，最后，他猛地抬起手揪了兩把頭發(fā)，再滑下去捂住多半個臉和眼睛。我站在那里，很想馬上跑掉，但必須先經(jīng)過面前這個障礙，我只能保持原地不動，而且，我還在迅速地盤算著對那點已經(jīng)在他口袋里的錢，我究竟選擇放棄還是討要回來。當(dāng)我們兩個在艱難的面對中難解難分的時候，一個皺巴的錢團兒很齷齪地滾到我的腳邊。錢團兒尚未停止?jié)L動，那個賊已經(jīng)迅速地竄出了郵局大門。

那個賊，是我父親的堂叔的兒子，是我隔了一層皮兒的堂叔。

村里人都知道他是個賊，而且也知道村子里不止一個賊。而在賊里面，他不是一個可以受人“尊敬”的賊，因為他手笨，笨到?jīng)]有一個賊窩子愿意收留他入伙。還因為他腦子也笨，笨到連不吃窩邊草的兔子都不如的地步。所以，在村子里，他是個遭人“唾棄”的賊。

村子里有戶唯一的外姓人家，姓張，是某地某廠的退休工人，兒女在外，家里只留老兩口。二老在村子里頗有人緣，因為他們都是慈眉善目的人，而且經(jīng)常有些微小但很及時的善舉，所以村里人很接納他們，沒有人因為他們是惟一的外姓并且勢力單薄而欺生。有天晚上下了一夜的小雨，這樣潮濕涼爽的夜晚是鄉(xiāng)下人喜歡的，他們都在安閑愜意中平靜入睡，張家二老也睡得一樣踏實。第二天清晨，張家驚訝地看到自家雞窩里一地凌亂，泥濘著雞的爪印和人的腳印，在不高的墻頭，有新鮮的摩擦的痕跡和被拽掉的青草。他們出了大門，看到一行匆忙的腳印在泥地里非常清晰地向前面延伸，他們就跟著這腳印，一直跟到了我那賊堂叔家門口。張爺并不聲張，他很懂得如何在同姓村子里安身立命的生存之道。他轉(zhuǎn)身到我們家族里最有權(quán)威的三爺那里，帶領(lǐng)著三爺在清晨空氣無比清冽的村子里遛了個彎。遛彎回來的路上，三爺一臉的陰沉，張爺一臉的對不住般的慚愧。當(dāng)天晚上，我那賊堂叔在自己村子最后一次出窩，他提著兩只雞，在凌晨三點的夜色中來到張爺家的墻外，把雞扔進去，然后響亮地咳嗽兩聲。片刻，張家也傳出兩聲沙啞的咳嗽，他這才轉(zhuǎn)身離去。

從那以后，賊堂叔不再吃窩邊草，而是跑到城里去發(fā)展。兩年了，他還是沒長什么出息，聽說一直是晚上出去偷摘公家的窗簾，擰人家的燈泡而已。要有大買賣，也不過是清晨在東湖公園門口，順手牽走晨練的人放在花壇旁邊的小收音機、毛巾罷了。而那天，可能是他出手最“闊綽”的一次，卻碰到了我。

后來，我聽說賊堂叔洗手不干了，跑出去打工，在外地給人放過羊，在新疆給人摘過棉花，給工地看過場子，給卷煙廠看過大門。他的家逐漸不再破敗了，三個孩子都不再穿打補丁的衣服，還蓋起了三間磚房。

我那天回老家，在村子里蜿蜒的像河流一樣的小路上碰到了堂叔。他遠(yuǎn)遠(yuǎn)地站住了，搓著手，張著嘴笑著，眼光游移在我兒子身上。我叫了聲“大大”，他哦了一聲，低眼看腳下的路或者別的什么，說聲“女女回來了”，然后，側(cè)身站在路邊，兩手低垂著，給我把路讓開。

讓純凈的童心延長

星期天一家三口出去逛街，迎面來了一個衣衫襤褸的叫花子，頭發(fā)毛氈一樣放在頭上，風(fēng)挺大，但他的頭發(fā)連動都不動，臉上更是污黑得看不到本色。已經(jīng)很熱的天氣了，但他還裹著露出灰黑棉絮的棉襖，下身的褲子已經(jīng)破敗不堪，連遮體也困難了，于是在腰間纏一個顏色絢麗的女人的破毛衣。那人還沒走到我們跟前，兒子已經(jīng)尖叫一聲躲到爸爸身后去了，探出少半個頭來，嘴里叫著：“瘋子，瘋子!”

一時間，我頗有些感慨了，因為在我印象中，兒子一直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犢子。在他眼里，這個世界上好像沒有什么值得他緊張的人和物。而自從他過了五歲，就逐漸開始“怕”這個世界了——怕昆蟲、怕黑暗、怕孤獨、怕人……

記得兒子兩歲過一點，有天我下班回來，看到地板上反扣了一個盤子，我有些納悶，過去準(zhǔn)備把盤子撿起來，正玩積木的兒子叫起來：“媽媽別動，那里面有我的蟲子!”我心想，他逮回來的蟲子，一定是些小甲殼蟲或者小蛾子之類的不可怕的玩意兒，也就沒當(dāng)回事，伸手就把盤子翻開了。一看盤子下面的情形，我嚇得驚叫失聲——竟然是一堆顏色鮮艷的毛毛蟲!它們正拼命蠕動著胖胖的身子，身上的毛因為蠕動一聳一聳的……我再一看手里還拿著的盤子，上面也沾著一條，已經(jīng)快進軍到我手跟前，我又是一聲驚叫，一把就拋了盤子。而兒子卻若無其事地過來，并沒有因為我受驚感到心虛，而是趕緊去扒拉他那些蟲子，只見他一手攥著一個小玻璃瓶，一手很坦然地輕輕捉起毛毛蟲放進去。我眼看著那黑紅相間的毛毛蟲在他手里還扭動著胖胖的身軀，幾乎要嘔吐!但兒子卻把那瓶子當(dāng)寶貝一樣捧在手里，還往里面塞了個菜葉。

我想阻止兒子，想給他講講毛毛蟲身上的刺毛可能有毒的道理，想給他講很多平時不該去碰的蟲子。但是，話到嘴邊卻咽下去了。我知道每個人可能都有過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時光，那段日子可能是人生中眼睛最純凈清澈的時候。世界是干凈的，是沒有敵意和傷害的，面對一切都可以放了心地隨心去做。我不忍心去縮短兒子眼里的干凈的世界。

還有一次，我們正在一家飯館里吃飯，窗外傳來幾個兒童嬉鬧的聲音。兒子趕忙出去看，很快他就回來報告了，臉上帶些憤憤的神色，說是幾個哥哥正在欺負(fù)一個瘋子，把瘋子的爛包包給搶走扔遠(yuǎn)遠(yuǎn)的，還把瘋子的飯給打翻了，瘋子一直笑，也不打那幾個哥哥。兒子一邊說一邊不停地打量飯桌上的飯菜，我明白兒子的想法，便問里面要了個快餐盒，裝些剩菜，再放兩個饅頭，兒子立刻喜形于色地端出去了。外面的嬉鬧聲還是不斷。因為那幾個男孩是飯館老板的孩子，而那個瘋子是經(jīng)常來這里吃些剩菜剩飯的，所以我們也不好出去呵斥他們，只能聽之任之了。兒子吃得很不安心，過一會兒就出去一趟，再過片刻又出去一趟。我想知道他出去干什么，就跟出去看。只見兒子跑去把幾個男孩扔遠(yuǎn)的爛包裹拾過來送到瘋子面前，臉上沒有一點點害怕和憎惡的表情，甚至憨憨地跟瘋子笑一笑。做完這些，他就進來吃飯，過一會兒，又出去做同樣的事情……那時的兒子，只有四歲。

那一刻，我很想告訴兒子不要撿了瘋子的爛包包之后回來繼續(xù)坐下來吃飯，因為那很臟，上面有很多細(xì)菌!所以，應(yīng)該先去洗手才能吃飯。然而我還是沒有說。我怕因為我的教導(dǎo)，兒子那小小的干凈的心靈里從此就會有了那瘋子很骯臟的概念，他就會像那幾個小哥哥一樣去厭惡那個瘋子，而把天然的愛心從此掩埋掉。所以，我寧可讓他的手臟著，而心靈繼續(xù)干凈著。

可是，不管怎樣，兒子還是長大了，他對這個世界有了自己的認(rèn)識，并且建立了自己初步的經(jīng)驗。他曾經(jīng)被蜜蜂蜇過，所以他怕蜜蜂。他曾經(jīng)被一個女瘋子攆在后面追過，所以他憎惡瘋子。他聽過不少關(guān)于陌生人拐賣小孩的事情，所以他怕陌生人。他在書本和電視上懂得了什么是益蟲什么是害蟲，所以他討厭那些色彩艷麗的蟲子……

兒子長大了，膽子變小了，眼里的世界不干凈了!這似乎是無法逆轉(zhuǎn)的無奈，但我沒有什么遺憾的，因為我延長了兒子用純凈的目光看待世界的距離。

公交車上的贏家

和兒子上了公交車，車上不是很擠，但沒有空位了。那公交車司機車開得很魯莽，路上平順且無人攔車的時候開得溜煙地快，碰到轉(zhuǎn)彎和站口時就來個猛不丁的減速。我一手抓緊拉環(huán)，一手抓緊兒子的胳膊，兒子則抱緊了我的腿。我們就這樣來回在車廂里晃蕩了兩站，終于等到旁邊座位上的人下車，我趕緊得了便宜似的先把兒子推到座位上占住，然后自己也擠著坐下。

舒了口氣，一抬頭，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伯站在我們旁邊。尊老愛幼是我們民族乃至我們家流傳下來的傳統(tǒng)美德，盡管我剛掛完吊針，腦袋還在藥物反應(yīng)和車廂震蕩的雙重作用中沒有落到實處，但我仍然強打精神拍拍兒子的肩膀。兒子轉(zhuǎn)頭看我，我指指在我們身邊晃來晃去的老爺爺。兒子馬上會意，跟我一同站起來把座位讓開。我拉拉老伯的袖子，給他指指座位說：“您趕緊坐下?！崩先伺杜兜膽?yīng)著，慢慢挪動身體正要落座，一個年輕女人拉著一個和兒子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迅速斜插過來。那女人身形極為靈巧，斜插過來時就已經(jīng)保持了坐姿，所以很容易地就從老人準(zhǔn)備落座而拱起的臀部和座位之間插了進去，坐定了。年輕女人迅速恢復(fù)了優(yōu)雅的姿態(tài)，她用中指在老人不明就里的后背上輕輕一點，說：“干什么呀!”老人聞聲回頭，趕緊站直了身體，一臉的窘迫。

我吃驚地看定了面前這個從容優(yōu)雅的女人，還沒等我說什么，她抬起頭，也同樣看定了我，丟出一句：“這座位是你的嗎?”說完，扭過頭去，完全不屑于知道答案的樣子，順便把她美麗的女兒往身邊攏了攏。

我沒有想到我會碰到這樣有個性的女人，更沒有料到她會先我問出這樣一句有個性的話來，我一時間啞口無言站在那里。這時，兒子在身下輕輕碰碰我，說道：“媽媽，阿姨問你這個座位是不是你的?！蔽覠o奈苦笑，盡量和顏悅色地回答兒子：“阿姨沒有問媽媽，她在問她自己!”兒子有些奇怪，回頭看看那女人，她正傲然地注視著車窗外面。兒子又看女人懷里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正看著他，于是，兒子就把同樣的問題拿來和小女孩交流：“這個座位是你們家的嗎?”小女孩細(xì)聲細(xì)氣地回答：“不是。”兒子釋然地點點頭，“哦，也不是我們家的?！边^了片刻，也不知兒子哪里來的突發(fā)智慧，他又一本正經(jīng)地補充一句，“我還以為這個座位是你們家的!”話一說完，周圍的人都呵呵笑起來。前面一個中年人站起來把那位老人讓到座位上，旁邊一個中學(xué)生也站起身，把我和兒子讓過去坐下，我們落座的過程中，兒子很驕傲地被幾個乘客贊賞地摸了腦袋。

我坐在座位上，注視著前面那個女人的背影，她那美麗的女兒把腦袋從她媽媽肩頭上探出來看著我們，漆黑的眸子，清澈的泉水。我突然感到非常難過，女人原本就是一道風(fēng)景，更何況是美麗的女人，可是為什么要讓冷漠成為美麗的敗筆呢?把一幅好端端的油畫硬給糟蹋成了街頭艷俗的廣告招貼畫。她那同樣美麗的女兒，將來又會成長為怎樣的一個女人?若干年后，她還會有今天這樣漆黑的眸子，清澈的眼神?

我緊緊地?fù)ё∩磉叺膬鹤?，我明白，我寧可輸?shù)粼S多次世俗的較量，也決不能輸?shù)魞鹤印?/p>

好人的活法

朋友的朋友死了，不到四十歲，因為一次毫無征兆的車禍。

他手里還提著剛剛買來的新鮮鯉魚，放在汪了一池清水的塑料袋子里。下班后他像往常一樣匆匆采購?fù)戤呁抑汹s，被飛馳而來的越野獵豹撞得飛向半空，再沉重地墜下，像一條被剖開的魚，鮮血淋漓，沒有形狀。而那袋子里的魚，卻從里面掙扎出來，完好無損地在路面上撲棱摔打著身子。

朋友不無感傷地說，前一天他們還在一起喝過小酒，一起在興致頭上發(fā)過牢騷罵過領(lǐng)導(dǎo)。分手時，他那朋友搖晃著拍著他的肩膀，說了些現(xiàn)在想來頗值得玩味的話——咱哥們，這輩子夠得上是好男人了吧，娶了個沒文化有脾氣的老婆，還做牛做馬伺候著，圖個啥，就圖人家給咱傳宗接代替咱在老人面前盡孝道了。咱不抽煙不嫖不賭不上網(wǎng)聊女人，在單位是孫子，回到家是兒子，夠格的好男人吧?？蛇@好男人當(dāng)?shù)帽锴?

細(xì)細(xì)想來，做個好人都得是付出代價的!

要做好男人，無論有多大的能力水平都得不管不顧地奔前程，樹個事業(yè)有成的形象來。若是前程上奔不出什么名堂，那就退而求其次，在單位上做個蒙了眼睛圍著磨盤轉(zhuǎn)的驢子，不求能走多遠(yuǎn)，只求主人的鞭子不要落在自己身上。回到家里呢?當(dāng)下不是流行好男人都得怕老婆嗎?怕就是愛，愛就是寬容和勤謹(jǐn)，何況，多半男人還把自己在單位上不順心的事藏著掖著在心里窩著，盡量把男人的威風(fēng)收斂起來，做個筋骨柔軟四肢倍勤的模范丈夫快樂父親。這樣一來，男人把自我全都丟失了。在事業(yè)面前，硬撐也要撐出個大丈夫的氣派來；在上司面前，硬彎也要彎出個90度的弧線來；在老婆面前，硬裝也要裝出個游刃有余的丈夫來；在孩子面前，硬挺也要挺出個楷模老爸的模樣來。這一“硬”，就得硬多半輩子，想軟下來歇歇吧，好男人的自尊不允許，社會輿論不允許，習(xí)慣模式不允許，身上背負(fù)的責(zé)任不允許……也就只能萬般委屈地硬下去了!

做個好女人容易嗎?也不易呵!首先，你形象得過關(guān)。最好能生就個好底子，要是沒這個先天，就得后天在氣質(zhì)、品味、學(xué)識、談吐上彌補。其次，你得是個里外都行的多面手。你得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在油煙彌漫的灶臺前最好還能畫著淡妝!在月亮下面能談得來風(fēng)花雪月的往事，在抽油煙機下面能騰挪跌宕得心應(yīng)手。最后，你得隨時有犧牲自己的準(zhǔn)備。有個前途無量的老公?那好，要斬斷老公的后顧之憂，甘心情愿退居二線做家里的保溫箱。有句人人皆知的俗語：“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說起來輕巧容易，好像每個女人都能這樣輕而易舉地自然變身一樣。這不過是人們對女人的期望和女人自己追求的理想而已。要達到這一點，必須經(jīng)歷一個被塑造的過程，塑造外在的姿容，塑造內(nèi)在的素養(yǎng)，塑造成大家滿意的標(biāo)準(zhǔn)!而女人骨子里那點叫本性的東西呢?藏在得體的服裝底下，藏在相宜的淡妝底下，藏在溫婉的微笑底下……

甚至，做個好孩子都不容易啊!不要弄臟衣服，那就離沙子、土、泥巴遠(yuǎn)點吧!不要和小朋友打架，那就站在一邊觀摩人家的游戲吧!不要上課做小動作，那就鈴聲一響就把小手背過去做四十分鐘的機器人吧……如此這般，人活著還有樂趣嗎?

什么是好人?好人要深諳“吃虧是?！钡牡览?；好人要把“忍”字當(dāng)成做人的座右銘；好人要隨時收斂冒出頭來的本性；好人要按照公共道德規(guī)范塑造自己；好人心里要裝很多人很多事；好人要在天將塌下來的時候站直身子；好人應(yīng)該活得很累很累!

朋友的朋友死了，死得很委屈，心中卻無愧!

可能，這就是好人的活法。

責(zé)任編輯 存 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