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山的故事（之三）

金山夢

淘金執(zhí)業(yè)剛起潮的時候，黃梁就來到了老金山．他在老金山，金子河混了幾年，已算是個資深的淘金客了。他人聰明、眼睛尖、耳朵靈、嘴能吹、腳能走、正因為這樣，在老金山、金子呵一帶，沒有旭不知道的事；沒有他不熟悉的人。所以，大家都稱他“老礦山”。

黃梁雖說是“老礦山”了，但沒有一口真正屬于自己的礦澗。只是求這個老板八點股，跟那個老板討點角汾。幾年下來，雖說有虧有贏，贏多虧少，但他所參與的角份實在是大小又大少了，就是一口出了上千萬的旺洞，并下來他也不得幾個錢-所以，把前前后后，大錢小錢都加起來，也不過賺了四五十萬元，在老金山。侖于河上千萬上百萬的老板中，他只艇算個毛毛蟲，被稱為“花予老板”。他多么希望能有一口真正屬于旭自己的礦洞啊，而且是一口旺澗！但他錢少，膽子小，千頭的錢不夠自己單個開洞，也不敢自己開洞-孤汪一擲，傾囊而賭的傻事他不干，不敢說萬無一失吧，但最起碼也要有九成的把握，他才敢集點資、八點股。走一步，看一步，能進能退，見好就收。小打小鬧，雖然說錢來得慢了些，發(fā)不了什么大財，但也不致于傾家蕩產，淪為乞丐，而且還能做到總體上賺不虧。

在礦山混了這么幾年．他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在老金山開坑采礦，有極少數(shù)人能一步登天、一夜暴富；有少合分人能雖苦無甜，保本不虧；幣更多的人卻將大捆大捆的鈔票丟進黑咕隆咚的深洞，就像買?幾盒落地響，在山肚子里響了幾下，響完了也就完了，滿載而來，空空而去-老金山淘金啊，就是這樣如履薄冰，一只腳踩者財富，一只腳踩著貧窮，誰也不知道什土時候哪只腳會一腳踩空、那金子埋在山下、藏在七里，誰也看不見、摸不著，伢說不小心點行嗎?

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看到有利可圖，有把握的礦胴，鉆頭覓縫。軟磨硬泡，低聲下氣，死皮幀臉。多難聽的話也能忍受，多肉麻的話也能出口。想方設法，不達目的不罷休。遇到風險，他又比誰都溜得快，跑得遠。憑他三可不爛之舌，賣掉角份，甩脫風險，雖說不賺，但至少少虧或者保本，有時還能賺上一點-坐然，他再聰明，再狡猾也畢竟不是諸葛亮，不是未卜先知的鬼谷子，不是時時亭亭都看得準。傘得穗。他也有馬失前蹄，后悔不及的時候。有時，他想盡辦法，連哄帶騙，剛剛賣掉手頭的小角份，還沒柬得及為甩脫了燙手的山芋而高興，那口剛才還險象縱生、風險無限的礦洞，瞬間文化險為夷，出了富礦，成了旺洞，他雖然痛心后悔，暗暗叫苦，但他總能用一句“不該是我的財”來自我安慰，自我調節(jié)。他相信命運，更相信迷信，

這天，黃梁從山下爬引山上，從馬鞍山走到大木向，圃著老金山差不多走了半圈，走到一棵遮蔭的大耐下時，他像是渾身都耍散了架一樣，便在樹蔭下的草皮上坐了下來，位伸身子躺在軟綿綿的革文上，拿起那頂常年風吹日曬已變色的草帽蓋在臉仁，很快進入了夢鄉(xiāng)。

他鼾聲如雷，甜甜地睡著。不久，金娘娘穿著簿簿的金衣，黃亮的金鞋飄然而致，來到黃梁的身邊，微笑著對他說：“黃粱啊，看你滿山滿坡的低聲下氣，跟這個要了，又跟那個討，這里要一點，那里討一點的，這怎么能成氣候，何時發(fā)得了大財、看你隆可憐的，我給你指條路吧!你記住，就在你現(xiàn)在唾的山腳下，一個出水的大石頭旁，你去開口洞，打進去就有金子了”。他剛張口想問問要打多深?金娘娘已經飄然而去，他像馬一樣，扇動著兩只手，飄忽著向山下飛去。照著金娘娘的指點，找到了山腳出水的大石頭。

那大石頭像水牛一樣圓教鼓地臥在那里，石肚下面山泉汩汩。他兩手空空，沒有任何工具。正急得手足無措時，不知怎么觸摸到了開石的機關，“吱咯”一聲，大石頭慢慢地移開到了一邊。大石開處是一個閃耀著刺眼的萬道金光的山洞。他迎著萬道金光走了進去?！巴?”他驚喜萬分。山肚子里簡直是一個金庫。一層層，一堆堆，到處堆滿了黃閃閃、金燦燦．亮汪汪的一塊塊金磚，放射出刺眼的光芒，發(fā)了!發(fā)了?我發(fā)大財了!欣喜若狂的他，一次次來回向洞外搬金磚。搬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不知搬了多少次，搬了多少回，可洞里的黃金總是搬不完拿不盡，連一點點搬動的痕跡都沒有-他懷里抱著一塊倉磚，正準備再加一塊上去多抱一點時，金娘娘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金娘娘嚴肅地對他說：“黃梁啊．夠吃夠花艘行了，剔太貪心，留一點給別人吧！”“金娘娘，找還不夠呢．讓找再搬一些吧!”他邊說邊貪婪地不斷往懷里加上金磚，一塊又一塊……“唉!”隨著金娘娘一聲無奈的嘆息，他懷里堆得高高的金磚，“嘩啦”一聲剖下來，把他壓在了金磚下面。旭使出渾身的力氣，想從金磚底下擰脫出來，可越拎越重，越掙越重，掙脫不開，爬不出來，嚇得他大嘁：“救命!”

黃粱從夢里掙醒過來，滿頭大汗，心有余悸，回過神來才知道剛才是一場夢。他呆呆坐著癡癡回味剛才的夢景，突然醒悟過來：“這不是金娘娘托夢給我嗎!”他又激動又興奮，跪起來朝剛才倉娘娘飄去的方向響響地磕了三個頭，嘴里感激地輕聲道：“金姬娘，我不會忘記您的大恩大德，多謝指點!”

他站起來，精神抖擻，窖光煥發(fā)地朝剛才金娘娘夢中指點的山腳走去。山腳下，他找到了金姐娘指點的地方，大石、泉水和周圍的情況與夢中的情景一模一樣，絲毫不差。他看著看著又好像似曾來過這里，細細想想。對!想起來了。那是兩年前的一天．他陪一位老板尋找開洞地點，曾來過這里，他們還用手捧喝了大石肚下流出的泉水哩，當時，他們都認為這里水源豐富是一個很好的條件，但根據(jù)老金山的礦脈走向，斷定這里不會有礦，所以放棄了?，F(xiàn)在，池想：什么曠脈走向，誰也看下見摸不著，僅憑一些缺殘不全還不知是真是假的地質資料就下結論這里沒礦，真是好笑。那會有金娘娘的指點準嗎，他為自己終于得到了一口旺洞而心花怒放，越想越高興，眼睛里全是金磚。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拿出了自己多年的全部積蓄，又回去動員了兄弟姐妹參加入股-兄弟姐妹們都信他，紛紛借錢貸欺、賣牛賣豬，七拼八凄，總算籌集了七十來萬元。買束了開洞所需的機器設備工具，請來了開坑打洞隊。萬事具備，只等按照礦山的規(guī)矩祭神開洞，準備發(fā)財了。

他們選了一個黃道吉日，殺了一頭大肥豬、一只大公雞，在大膏石旁用兩小塊石棉瓦搭了一個人字形的小小房子，供上財神爺，擺上三碗酒、三碗飯菜，點上三炷香，獻上大肥豬，大公雞。香煙裊裊中，黃梁率著他的兄弟姐妹，打洞施工隊，一長溜跪在財神面前，黃粱邊燒金紙銀紙邊口里念念有詞：“感謝金娘娘指點；求財神爺保佑；請土地爺顯靈保護，讓我們開洞大古，日進斗金，財源滾滾，我黃粱一定知恩報恩，等著了富礦，一定再殺豬殺雞跪謝感恩！”燒憲念好，他帶著大家虔虔誠誠磕了三個響頭。這時，草里跑出幾只臥，大膏石旁鉆進一條蛇。黃梁見了更是信心百倍，歡天喜地。

“礦脈形狀像麻蛇，糧食多了才有鼠”，這是淘金人的理念。他們崇拜蛇，迷信鼠。他們認為麻蛇象征礦脈：老鼠代表富礦。所以，他們在殲洞時成開洞后在洞前遇到蛇。見到鼠都是非常高興和自信的、礦山的規(guī)矩，對蛇和鼠不能捕更不能殺。

黃粱率著自家姊妹，按照金娘娘夢中指點，開了一口全家洞，沒有想像中的金磚，只有砂石泥土，掘到最后，血本無歸，傾家怒產。黃粱真是做了個現(xiàn)代的“黃梁美夢”!

金 瘋

在金子河里淘了好幾年金的曹伍．不知是不是受了吳老板打了刪多米不著礦，絕望之中賣了洞，有一個小伙子撿便宜買了洞，三炮就轟出富礦的啟發(fā)，他放棄了小打小鬧式淘金，夾發(fā)奇想，街上炸藥雷管火線上了老金山，專找采空遺棄和無礦丟棄的老洞舊洞廢洞，像描一樣鉆進去，這個洞放兩炮，那口洞放三炮，人們都懷疑他得了“金瘋病”，說他想金子都想瘋了。但他依然我行我柬，你說你的，我干我的。一天天跑遍了老金山，一次次找遍了舊洞。雖然炸下來的不是泥土就是石頭，但他勇氣不減，信心不遲，總是那樣入迷那樣執(zhí)著。

世上的亭，只要有心，還真有天隨人意的時候，這天，曹伍在兩口舊洞放了5炮后，一無所獲，正在山坡上繼續(xù)尋找舊洞?！班帷币宦?，一只老野描突然從他身邊輕盈地一閃而過，鉆進了前面的草叢里。他興奮地撒腿就追了過去。放下包袱，扒開解放草叢尋找野貓，發(fā)現(xiàn)雜草叢里露出一口不知破遺棄了多少年的舊洞。洞口四周雜單叢生，大多是齊腰高的解放草，一被機動，瓢起無數(shù)的白絨花，草叢里還有一棵長得鋤頭把粗的桃樹，估計是淘金人吃桃子胡亂扔下的桃核生了根、皮了芽、長了樹。斷檐殘壁的舊洞被塌下來的石土擋住了三分之一的洞口，曹伍雙乎拄在土上，伸進頭去觀望：洞里的鑲木巳糟腐；殘壁已生小革；裸露的石頭巳起膏苔。地上有幾堆野貓的含有鼠毛的糞便。他轉回身來，從包里拿出幾筒炸藥，安好雷管火線，柃起來描著腰鉆進了洞。洞里雖然是陰森森的，但曹伍是個膽大日龍日虎的人，一點也術覺得害怕。他提著煤石燈約走了300來便到了沿頭，甲煤石燈照看，舉起錘尖挖了幾下，又掏出鑿子在沿頭上鑿出三個炮眼，干得滿頭大污。艘進炸藥后，舉起燈火燃著了火線，轉身弓腰向洞，外跑去。剛跑出洞口，身后已傳來三聲炮響。因為沒有鼓風機，洞里炮煙散得慢進不去，看著太陽已落山，他只好轉身下山。

第二天，他上山來鉆進去，從周里撿起幾塊昨日炸下的石塊出來一看，雖然沒有肉眼見得著的金子，但憑他的淘金經驗，一眼看出這是一塊含金的礦石。終于炸著礦了!他異常興奮。為了再證實礦石的儲量，他又再次鉆進去，隨便裝了一袋炸下來的石塊出來，劁出來一看全是含金的礦石。他仔細看過沿頭上沒有炸下來的也全是這種礦石。他興沖沖地下山去，準備相人開采。

他很快招來了一班人，砍開了洞前的雜草，搭起了工棚，買來了機器設備，買了兩車鑲木-他們橇下洞里的槽鑲木換上新木頭。一切準備停當，開始轟轟烈烈開機采礦。洞里的礦出奇的好，儲量大，品位高。弟兄們都夸曹伍有財運，福氣好。沿頭上從原來的石上到現(xiàn)在的礦脈只隔兩米，只差三咆，可老洞主卻以為無礦而棄洞走人，這不是你挖坑，我屙屎；你打洞，我采礦；你破財，我發(fā)財嗎?這都是金娘娘的精心安排，想給那個發(fā)就給那個發(fā)，不度都不行。

曹伍炸舊洞出富礦的消息很快傳遍了老金山、金子河，也很快掀起了一股尋找老洞找金礦的風潮。

這天，大家正在緊張干活?！袄习?，你看！”一位弟兄對正在磨礦機旁彎腰觀察礦嚷的曹伍說。曹伍直起腰來朝四處一看，他吃了一驚，更感到奠名其妙。發(fā)現(xiàn)一群人乎握木棍團團包圍了他們、他從他們的表睛上看出來者不善，怎久回車?難道遇上了金山飛虎隊?他心頭頓生疑云。這時一位臉膛赤黑，鑲著幾顆麻于，腰圓膀寬的中年人從人群站出來走近曹伍，他目露兇光，抖動著四方肢上的肌肉，惡狠很地說：“整哪樣跑到我洞上來采礦?”“你的洞?憑哪樣說是你的洞?”曹伍直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冷笑著氣怒地反問道?！安皇俏业亩?，難道是你的洞?”中年人也反問。曹伍也不甘示弱地說：“不是我新開的，但它是元人要丟了好幾年的舊洞，現(xiàn)在就是我的了，你不得柬咬我的雞巴毛，“中年人說：“你咋認得無人要，你咋認得是不要丟了?”曹伍爭辯說：”洞口都生了草、長了樹，洞。也塌了，洞里的鑲木都精通了，連石頭也起膏苔了，這還不是丟了的舊洞嗎?老金山上到處都是這種洞，你咋不說全都是你的洞?”曹伍越說越激動，聲音越來越高。中年人愣了一下又獨斷地說：“伐不管老金山有多少洞，我只認這洞是我的，”對這樣的元賴，曹伍捏緊了拳頭恨不得一事打斷他的鼻梁，他忍不住火冒三丈，怒火中磽，一雙噴射著火焰的眼睛死死地叮著中年人大聲質問：“仰狗日的，憑哪樣說是你的洞?”中年人也強硬起來：“就憑是我花錢汀進去的。”“你花我的雞巴錢，哪你為什么不繼續(xù)打?”“我是想打進去，可沒錢？我回去湊錢，現(xiàn)在湊足錢來了，件卻霸占了我的周，你想占拽便宜沒那么容易，要問問我手里的家伙答不答應。”中年人說著掂了掂手里的木棍。曹伍惱羞成怒地提高聲音說：“你以為我是被嚇大的嗎?你狗日的也不看看我是誰。現(xiàn)在者子著礦了，你拘日的眼紅了，想來槍食吃是不是?我再告訴你一遍，這是我的洞，別想來這里吃泡眼屎。”“我也告訴你，趕塊收拾你的東西，帶上你的人給我滾蛋，不然老子送你去陰間淘金?！敝心耆藘春莸赝{說。曹伍聽著血液沸騰，怒火沖天，胎都漲成了豬肝色，他抬頭一看，洞前停了手上活計的弟兄們，除站在他旁邊的一個弟兄因膽小怕事，嚇得哆哼嗦嗦外，其他的都手握鐵鏟、木棍、石頭、與中年人帶來的人對峙著，怒目相觀，群情激奮，嚴陣以待，只等他一聲號令。他心想：今天這場惡戰(zhàn)是避免下了啦，不如先下手為強!“弟兄們給我打!”他歇斯底里地吼出這句命令的同時，緊握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中了中年人的麻予臉：一瞬間，礦洞前亂石飛舞，木棍文錨，噼哩啪啦，叮叮當當，仰死我活，混戰(zhàn)一片，撕咬一難。慘叫蘆，呻吟聲，罵娘聲此起彼伏。一時間血肉橫飛，慘不忍睹。

“轟”、“轟”，不知是哪萬人點響了炸藥，響聲過后，濃煙散盡，洞口一片死寂，東倒西歪的躺著的全是不動的人。

責任編輯 陳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