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美國的時候,已經快30歲,在國內也算是最會玩的年紀。而且由于我挺能折騰,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便熱衷于登山、潛水,還橫渡過長江口,從上海吳淞游到崇明島,在朋友中也獲得了 “玩主”的封號。但到了美國,我還是驚異于美國年輕人的“玩”,真讓我們開眼界。
向美國人學“玩”
在當年我所在的大學城,美國年輕人的社團活動幾乎每天都有,而且千奇百怪。有社團征集團員去墓地探幽,還有音樂社團舉辦“無聲音樂會”,號稱傾聽心靈的聲音,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次我看到一個拍賣月球和金星的土地的活動,拍賣完之后,主拍師還會煞有介事地封中標者為月球XX公爵、金星XX男爵,并發(fā)給一張“領地”地圖。聽說去年“月球大使館”也開到了北京,這種“玩”真讓人有點哭笑不得。但我心底還是很敬佩美國人的會玩,真是創(chuàng)意迭出,讓國人相形見絀。
后來,我就到了硅谷,開始努力融入美國中產階級的生活。為了盡量和美國中產階級一副模樣,我花800美元買了輛二手車,租了一套還算體面的公寓,可沒想到面對的最大困難竟是在“玩”的問題上難有共識,讓我難以真正地融入。就以加班為例,大多數美國人到了時間非走不可,該去喝酒就去喝酒,該去見情人就去見情人,但我看不慣,總覺得美國人怎么這么貪玩,這么不敬業(yè)?再比如周末,按照我們國內中產階級的習慣,到了周末一般會蒙頭大睡一天,但美國人總是會叫上我開車去郊外“擁抱自然”,這么折騰我哪受得了,每次睡眼惺忪的樣子都招來美國朋友的不少白眼,漸漸地他們也不約我了,任憑我在周末睡得天翻地覆。
但不管怎么樣,我從心底還是敬佩美國人愛玩,會玩,玩得坦然,創(chuàng)意迭出。每次和國內的朋友聊起來,我都會感嘆國內的人不會玩,在“玩”的問題上缺少創(chuàng)意和智慧,應該向美國人學“會玩”,甚至在“玩”的問題上全盤西化。
“玩”不能“拿來主義”
讓我的想法開始改變始于我在美國當地報紙看到的一則新聞,說是當地一個中產社區(qū)出現了“換妻派對”的丑聞。新聞的篇幅很小,國內的叫法叫“豆腐塊”,按照西方的比例尺,也不過“奶酪塊”大小??磥砻绹舜蠖嘁呀泴@類新聞司空見慣,這第一次讓我對美國人的“玩”的創(chuàng)意產生了懷疑:“會玩”的美國人怎么什么都玩呢?
之后的日子里,我特別留意類似的新聞,用很猥瑣的眼睛打量美國人的“玩樂”。很不幸的是,在我居住的社區(qū)出現了一個“飆車黨”,每天牛夜開著改裝過的大馬力機車,在社區(qū)里呼嘯而過,有天我專門等到半夜,偷偷地從窗口看了一眼,讓我意外的是,這些“賽車手”并不是電視中看到的那樣一幅壞小子的模樣,而是有很多都是看上去挺斯文,挺白凈的小伙子。后來這個“飆車黨”被抓了,報紙也登了出來,其中有壞小子,也有大學生,還有幾個是IT公司的白領。
此時,我曾有過的優(yōu)越感又蠢蠢欲動地萌發(fā)出來:我們東方人是不會玩,但我們也因此少了很多墮落的行為。美國人會玩,但也玩出了吸毒、艾滋病等“副產品”。而且不少人玩健康、玩愛情、玩家庭……這根本是與東方的倫理道德背道而馳的。況且中國13億人,如果出現“換妻”一類的游戲(聽說國內也出現了),那么艾滋病的傳播風險就要比美國高5倍;如果北京市一個區(qū)出現一個“飆車黨”,那北京的二環(huán)、三環(huán)就不是堵塞的問題了,而是整個交通都會大亂。相比之下,東方的“玩樂”雅致,也細膩多了,像圍棋,像飲茶——我開始向我的美國朋友兜售這些東方的休閑方式,很受他們的歡迎。
我開始深刻反省自己剛到美國是盲目的崇洋媚外。即便是東方人需要向美國入學“玩”,也決不能全盤西化,照單全收。
“玩商”的開發(fā)
去年回國,接觸的一些朋友給我很大的觸動。大家給我“接風洗塵”的程序大致上一樣:先吃飯,而且飯桌上一般會玩“殺人”,撲克牌一類的小游戲,然后去茶坊飲茶,或者去咖啡館、酒吧坐著聊天,還不盡興就去K歌,去夜總會看演出,天天晚上如此。到了周末,好不容易朋友們都有空,幾個朋友約到一起,打了一天牌,晚上去看了一場話劇。
這段經歷讓我聯(lián)想起很多。其實東方人并不是不愿意玩,也并非是真的不像美國人那樣會玩,關鍵問題是缺少“玩”的智慧,缺少“玩商”所致,結果導致大家的玩樂千篇一律,像做家庭作業(yè)。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國內的朋友,告訴他們說,美國人會在下班之后去健身房,會在周末早早起來,約上朋友,帶上家人去郊區(qū)度假,或者參加社區(qū)的義工活動,進行公益服務。我的朋友大受啟發(fā),馬上“拿來主義”,從我去年回國到今年春節(jié),整整一年,他和他周圍的朋友不管高矮胖瘦都是每天晚上去健身房,周末開車去周莊、蘇州等上海周邊地區(qū),最遠還開到蘇北的徐州去訪古。今年春節(jié)期間,朋友還很興奮地發(fā)來email說,大家都夸他們生活有品位,會玩,會生活。
我終于發(fā)現,單純地教別人玩,把玩的項目、形式和方法教給人根本就是短期的行為,只能解決一個“會玩”的問題,長期死板的貫徹只會讓這種“玩”的方式僵化,不能從根本上解決“玩”的問題。再說美國人的娛樂中也隱藏著那么多的糟粕,“會玩”也不一定健康。中國還有古語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之以漁?!眹俗钚枰氖恰巴嫔獭钡拈_發(fā)。
“玩商”這個詞是媒體的朋友造出來的,但卻非常高明和全面。既給了“玩”中所蘊藏的智慧以智商、情商一樣的名分,又倡導了一種思考“玩”,創(chuàng)意“玩”的新生活形態(tài)。在我看來,“玩商”的開發(fā)首要的就是敢玩,上刀山,下火海都敢去試一試;其次還要把握健康的尺度,身體不能玩,感情不能輕率,家庭不能游戲,不能危害他人,不能違背社會公益;再次,也是最根本的,“玩商開發(fā)”要動腦子去想,去創(chuàng)意,而且要有“終身開發(fā),終身學習”的觀念。因為玩是一種智慧,不動腦子是難以開發(fā)“玩商”,也難以玩得好的。
上海的朋友又發(fā)來cmail:說他們劉周末的“自駕出游”玩膩了、而且汽油一直漲價。有點心疼油資、就和幾個朋友—起在居住的小區(qū)內發(fā)起成立了一個“周末太太會”的組織。在周末組織“玩樂”活動。具體什么樣,我還不清楚,但這至少說明,只要動腦子、“玩”的智慧并不深奧,“玩商”的開發(fā)也并不難。玩得好人有希望。
(作者系美國加州大學訪問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