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在你熟睡以后/我悄悄走到屋外的花園/采一捧血紅的花瓣/當月明星稀/曉風輕輕拂來時/悄悄回到床前/趁你熟睡/將花瓣灑遍你的夢/愛人/你不要驚醒/就是醒了/也暫時閉著眼睛/因為我希望/這一個季節(jié)的芬芳/能香遍我們清苦的一生!”
——主人公語
她兩歲失明,一天學沒上,然而卻憑著天賦和記憶,創(chuàng)作了大量的詩詞;他漂泊天涯,心地善良,卻心甘情愿娶她為妻。因為共同愛好,這對貧賤夫妻相攜相扶,一個用口創(chuàng)作,一個用眼睛當筆……他們用純潔的愛譜寫出了一段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詩歌劃破黑暗,斷翅的燕子贏來愛情
1974年,沈燕出生在四川省蓬安縣睦壩鄉(xiāng)的一個小山村,她出生時,一群燕子恰巧飛進家里,喜不自禁的父親順手拈來,給她取名燕子,寄望她日后能像燕子一樣,在天空快樂、自由地飛翔??刹恍业氖牵蜓鄡蓺q那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病魔奪去了她明亮的眼睛。燕子從此折斷了翅膀,只好在黑暗中彷徨。
沈燕6歲時,遠在外地的姑姑見她實在孤單,便買了臺收音機讓她解悶。通過這臺小小的收音機,沈燕不僅能了解外界發(fā)生的事情,也練就了一副好聽力。一首歌曲,雙目失明的她只要聽上幾遍,就能準確地記憶下來,并唱給別人聽;一段評書,聽過之后,她馬上就能復述出來。
長期與電臺為伴,沈燕漸漸愛上了文學,尤其當她流著眼淚,聽完作家海明威的故事后,更是大受鼓舞,并由此萌發(fā)了創(chuàng)作的欲望。1988年底,在黑暗里徘徊和深思的沈燕創(chuàng)作了第一首詩歌《用心感受陽光》。
看不到人間季節(jié)的變換/生命算是折斷了翅膀/沒有眼睛目睹外面的一切/我只好用心去感受陽光/想著鮮花在春天里開放/聽著鳥兒歡樂的歌唱/感覺自己真像在飛翔……這首詩歌雖顯稚嫩,卻寫出了沈燕的真實感受。由于是盲人,沈燕不能讀書,不會寫字,她就將詩詞琢磨出來,然后請同村的小伙伴記錄下來,套著流傳的歌曲哼唱。1989年,沈燕以《一個好幻想的女孩》為題創(chuàng)作了一首詩歌。經(jīng)過反復吟唱,伙伴們聽后都感覺不錯,于是紛紛鼓勵她去參加文藝演出。而就在這時,睦壩鄉(xiāng)正好組織五四青年文藝演出比賽,得到消息后,沈燕瞞著父母,偷偷與伙伴們一道步行了5公里山路,趕到鄉(xiāng)里報了名。
1989年5月4日來到了,沈燕清晨早早起床,精心梳洗打扮完畢,就找了個借口,被伙伴們接出家門,直奔演出現(xiàn)場。輪到她出場時,伙伴們擔心從未上過舞臺的她會怯場,便叫她盡量放松。可沈燕笑了笑說:“我反正看不見外面,就當臺下的觀眾都不在吧?!闭沁@份自信,沈燕初次登臺演唱,就以極其自然的心情完美演唱了《一個好幻想的女孩》。當人們獲知這首歌是她所作,不由得都瞪大了驚奇的眼睛。演出結束后,沈燕獲得了二等獎。
這次獲獎無疑鼓舞了沈燕的信心,比賽回來,沈燕就沉浸在了文學和音樂的世界里。沈燕雙目失明,又沒上過學,不會寫字和譜曲,但一有創(chuàng)作靈感,她就會琢磨詞句,反復打腹稿,將好詞好句默記在心,然后自己口述請伙伴們幫她記錄下來。當?shù)匾恍┮魳方處熞步?jīng)常根據(jù)沈燕哼唱的調(diào)子如實記錄下來,然后譜成曲子。
1994年6月,沈燕通過河南經(jīng)濟廣播電臺獲悉,該臺正在開展《我的第一次》征文活動,便結合自己參加五四文藝演出的親身感受,通過口述,讓本村一位教師記錄,撰寫了一篇《第一次登上舞臺》的文章,寄給了該臺。6月18日,沈燕的《第一次登上舞臺》在該臺《星星夢》節(jié)目中播出了,親耳聆聽電臺播放自己的文章,她一邊把收音機緊緊貼到耳邊,一邊淚流滿面地跑到院子里,高呼:“爸爸、媽媽,快來聽啊,電臺在播我的文章了!收音機在朗誦我寫的文章了!”
沈燕的處女作發(fā)表后,便更加激發(fā)了她的創(chuàng)作激情,以后,她又相繼創(chuàng)作出了《致情人》、《想你的夜晚》等大量詩詞,她的作品也開始陸續(xù)出現(xiàn)在南充市廣播電臺、河南廣播電臺和當?shù)仄渌恍┟襟w上。而此時,沈燕在收獲作品的同時,也收獲了一份遲來的愛情。
99片玫瑰花瓣催開愛情花朵
沈燕的愛情源于詩歌,更來自她的真誠。1995年,沈燕年滿21歲,正值青春年華的她和眾多青年一樣,對愛情充滿著無限的憧憬和幻想。多愁善感的她每每想到世上情侶們成雙成對幸福生活的場景時,便會觸景生情。出于內(nèi)心的渴望和期盼,她熬燈夜思寫下了一首名為《溫情》的短詩:
愛人/在你熟睡以后/我偷偷走到屋外的花園/采一捧血紅的花瓣/當月明星稀/曉風輕輕拂來時/悄悄回到床前/趁你熟睡/將花瓣灑遍你的夢/愛人/你不要驚醒/就是醒了/也暫時閉著眼睛/因為我希望/這一個季節(jié)的芬芳/能香遍我們清苦的一生!
1996年3月,沈燕的這首詩在國內(nèi)一家報紙上發(fā)表了,而也正是這首詩,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蓬安縣殘聯(lián)得知沈燕的情況后,免費把她送到了南充市盲人保健按摩學校學習。
1997秋,福建省福州市一名打工仔無意間在報紙上讀到了沈燕寫的詩和她的故事,立即被沈燕自強不息的精神和她的才華深深吸引住了。這名打工仔名叫周好庭,來自河南省鄲城縣秋渠鄉(xiāng)。周好庭比沈燕大1歲,畢業(yè)于華陽衛(wèi)生學校,曾在醫(yī)院工作。1997年夏天,由于他不滿足生活現(xiàn)狀,辭職來到福州打工。周好庭從小喜愛文學,自從讀了沈燕的詩,頓時對她產(chǎn)生了一種崇敬之情和莫名的沖動,他想,這么可愛的一個姑娘不能沒有人照顧……當天晚上,他便提筆給沈燕寫了封信:“沈燕,自從讀了你的詩,看了你的簡介,我的心情就再也平靜不下來了。你雖然看不見外面的世界,但你的心卻是亮堂堂的……沈燕,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成為你最明亮的眼睛,讓你從此不再生活在黑暗里……”在信的末尾,周好庭還留下了自己的詳細地址和電話,信寫好后,他就按照報紙上所公布的沈燕的簡介和地址,給她寄了過去。
周好庭無疑向沈燕射出了他的丘比特之箭,沈燕接到他的來信,找人讀后,便請人給他回了一封信:“我十分感激你這樣看重我,只是你的眼睛太珍貴,我恐怕借不起……”周好庭收到她的回信,愈發(fā)被她的善良和純潔所打動,于是,干脆連信也不寫了,直接撥通了沈燕的電話:“嗨,燕子,你知道我是誰嗎?”電話那頭,沈燕猛地愣了一下,接著,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我知道你是誰!”
幾句客套話過后,兩個相隔千里的年輕人激動不已,他們在電話里聊了1個多小時。沈燕雖然是個盲女,但聲音清脆、柔軟甜蜜,夜里,周好庭一躺下來,滿腦子就到處回響著沈燕那溫溫柔柔的聲音,再也難以入眠。聞聲思情,周好庭翻身起床,提筆就給沈燕寫了封信,他情真意切的在信里說:“黑暗里的聲音往往是最具穿透力的,你有筆我有眼睛,就讓我成為你說話的筆吧!”
周好庭一連給沈燕寫了3封信,見她還在遲疑,便用了幾句詩以表明心跡:
“無論是晴還是陰/無論快樂與憂心/期待漫長路/與你同行/無論是遠還是近/無論幸福與苦困/只想與你攜手/好好過一生……”
情竇初開的沈燕聽后,不覺被周好庭的真情和才華深深打動了:人生一世找個丈夫容易,尋個知音可就很難了。于是,她坐在院子里,冥思苦想,經(jīng)過反復打腹稿,請來鄰家的伙伴也筆錄下了一首詩寄給周好庭。這樣,通過鴻雁傳情和電話交流,兩個從未謀面的人兒終于通過詩歌,慢慢走到了一起。
周好庭贏得沈燕的愛情后,為了兌現(xiàn)自己的承諾,好好照顧心上人,他于1997年12月毅然辭去了福州的工作,準備悄悄前往四川。
臨行前,周好庭特意到福州的花店買了一大束鮮艷的玫瑰,但因福州離四川的路程太遠,他擔心鮮花會凋謝,便把其花瓣一片片摘下來,選了99片花瓣夾在一本書里,然后一路輾轉顛簸,直奔蓬安縣睦壩鄉(xiāng)。
12月28日傍晚,剛剛從南充市盲人保健按摩學校學到一手精湛的按摩技術后回到家的沈燕正坐在大門邊聽收音機,突然聽到一個人在院子里高聲詢問:“請問,這是沈燕的家嗎?”沈燕一驚,忽然覺得這個聲音非常熟悉,可她不敢想下去,畢竟她想的那個人在千里之外的福建,于是連忙回答:“我就是沈燕,你是誰???”周好庭見她似乎已察覺出自己,連忙說:“我是周好庭,你是燕子嗎?”“你真是周好庭?你怎么來了?!”沈燕大驚之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還在詫異,周好庭已從背包里取出了那本夾有玫瑰花瓣的書,然后將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放到了沈燕的手里。他捧著沈燕的手說:“燕子,這是我在福州專門為你買的,怕花在路上凋謝了,才把花瓣一片片地摘下來,夾在書里。這里一共99片,每片代表我一份心意,希望你能喜歡,也希望我們的愛情天長地久!”
雙目失明的沈燕看不到玫瑰花瓣的色彩,她把花瓣捧在手里,一片一片地嗅了再嗅,呵,這花真香啊!聞著,聞著,她的兩行熱淚就順著面頰滾了下來。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感受被人這樣愛,這樣疼。這個傍晚,她第一次體味了玫瑰花的香味,也第一次明白了玫瑰花所象征的意義。沈燕抬起頭,用雙手捧起那99片玫瑰花瓣,就像捧起99顆赤誠的心,久久地“凝望”著周好庭,激動地說:“好庭,我喜歡,我好喜歡!你說的這些是真的嗎?”
“是真的,燕子,我對你的心永遠不變!”周好庭溫柔地將她攬入懷中,一邊吻著她一邊輕輕地呢喃。聽到周好庭的誓言,沈燕再也不能自持,一下倒在周好庭的懷中。此時此刻,她才明白,原來男人的胸懷竟是如此溫暖,那種感覺竟是如此美好……
殘酷的現(xiàn)實陡生波瀾,盲姑娘作詞喚回深情戀人
周好庭在家里是獨子,他來到四川后,河南老家就只剩下年邁的父母,自從他與沈燕建立戀愛關系后,父母和親朋好友就一直在強烈反對,從未妥協(xié)半步,當周好庭邀請父母來參加婚禮時,得到的回答甚至是“斷絕父子關系”。
在沈燕的家里,周好庭也一直得不到沈燕家人的認可,他們始終都對周好庭心存偏見,總覺得周好庭對沈燕的感情是假的,是想找機會騙點什么就跑,周圍的鄰居也根本不相信一個中專生會愛上一個瞎子。
一片真情被誤解,加上失去了工作和收入來源,身處夾縫中的周好庭在異地他鄉(xiāng)頓覺舉步維艱,一直在走與不走之間不停地苦苦掙扎著。
一個夏天的夜晚,周好庭終于下定了決心,在沈燕睡覺的席子下面留了一封信,第二天上午,他借口出去辦點事情,悄悄踏上了開往河南的列車。
當晚,沈燕見周好庭沒回來,打手機回答已關機,問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找遍了附近的所有角落仍毫無蹤影。沈燕開始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整夜如坐針氈……
3天后,當沈燕打通手機時,周好庭已在河南老家了。他告訴沈燕席子下有封信,沈燕趕忙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去找來叫別人念給她聽:
“燕子: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jīng)踏上回河南老家的火車了……我其實很舍不得你,多想一輩子做你的眼睛和筆……
燕子,我說過如果我做錯什么,你可以打我罵我,不需要對我有報恩的情分,但我卻無法接受周圍那冷淡和異樣的目光。今天,我走了,也不會對你及你的家人有什么埋怨,我理解他們面對一個外鄉(xiāng)人的心情……”
至此,黑暗中的沈燕才明白周好庭離開的真正原因。
以后的幾天,沈燕每隔幾個小時就要給周好庭打一次電話,手機賬上沒錢了,馬上就叫人到營業(yè)廳交上100元。幾天的磋商,周好庭絲毫沒有回來的跡象,沈燕也身心疲憊,但她仍不愿意放棄,也不甘心。
大約過了40多天,見周好庭仍沒有回來,痛苦的沈燕伏在床上,用心寫下了一首歌詞,反復吟唱后,便撥通了周好庭的手機。電話中,沈燕泣不成聲地說:“好庭,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打電話,希望你給我5分鐘時間,這次打了我再也不會打你的電話了?!?/p>
于是,沈燕拿起電話聽筒,唱起了歌:
我是你的愛人/也是你的朋友/日日把你牽掛/夜夜為你守候/無論曲折坎坷/無論酸甜苦辣/我都已決心與你風雨同舟/把愛你的一顆心/全都刻上你的名字/隨著脈搏的跳動/分分秒秒呼喚著你/愛人啊,想著我/告訴我/你到底快樂不快樂……
電話這頭唱得蕩氣回腸,電話那頭聽得泣不成聲。
那一刻,多情的周好庭終于動搖了。
第二天,他懷揣一束鮮艷的玫瑰,猶如上次從福建滿懷希望趕赴他的愛情一樣,再次踏上了前往蓬安的列車……
風雨同舟,婦唱夫隨精心構筑愛人家園
痛苦的糾纏終于結束了,沈燕和周好庭也喜結連理,重新開始了他們嶄新的生活?;楹?,兩人利用自身所長,在蓬安縣城開設了一家盲人保健按摩診所,日子過得也頗為紅紅火火。
平時,夫婦倆除了搞好盲人按摩診所,一有空閑,還會挽手上街或散步,到縣城的卡拉OK廳唱歌,生活在甜蜜中的沈燕專門買了臺電子琴,以丈夫周好庭為對象,創(chuàng)作了一大批感人肺腑的愛情歌曲,當周好庭因忙碌而疲憊時,沈燕就會輕輕撥動琴弦,把優(yōu)美的旋律和自己的作品毫無保留地獻給自己心愛的人:
知道了你的追求/我重新擬定了生活的草案/知道了你的夢想/我徹底改變了原有的航線/……
而得到理解的周好庭也豪情勃發(fā),聽到妻子為自己作詩填詞,他也會拿起筆來,重新回到文學的圣殿,寫下一行行自己的心跡回贈妻子。
近兩年來,沈燕的作品不僅在蓬安四處傳唱,她自己也得到了不少業(yè)內(nèi)人士的指導。著名作曲家蘇越、陶嘉舟等或通過電話交流,或當面指點,給予了沈燕很多的鼓勵。2003年9月23日,沈燕還奔赴北京參加了由共青團中央、中國音協(xié)、北京音樂臺聯(lián)合舉辦的“新人新歌”大賽,后由于無法支付高額的伴奏帶制作費,她主動放棄了決賽。
前不久,央視亞寧、管彤擔綱主持,宋祖英、張柏芝、趙薇等眾多大腕明星齊聚蓬安參加商業(yè)演出,沈燕攜丈夫周好庭和孩子周小鵬一起登臺,以一首剛被譜成曲的《愛人家園》震撼了全場數(shù)萬名觀眾,引來了省市眾多新聞媒體的關注。
周好庭開玩笑地問沈燕:“你不像星星像月亮,以后名氣大了會拋棄我嗎?”其實,周好庭也并不只是開玩笑,他是在擔心沈燕作為一個女人,在虛榮心得以膨脹后,會放棄一個普通人的生活。
沈燕也頗為俏皮:“我不會離開你的,今后你會拋下我回河南嗎?”
“絕對不會,我永遠都是你明亮的眼睛和會說話的筆!”周好庭回答。
聽到這話后,黑暗中的燕子忍不住輕輕投進丈夫的懷抱,仿佛看到了一片明朗的晴天,一絲滿足的笑意蕩漾在她的臉龐——夫婦倆又手握著手哼起了沈燕專門為丈夫而創(chuàng)作的新歌《包容》:
今后漫漫的歲月/要經(jīng)多少風雨的洗禮/希望有你來陪我/再多濘泥也不會退縮/人生不會再孤獨/一路鮮花一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