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英　我是極度悲觀的樂觀主義者

面對劉若英才發(fā)覺，女人還有一種美麗叫豐富。就如她的昵稱“奶茶”，她更似一杯清新爽人的茶，能品出很多味道。雖然不如咖啡那么香濃可口，但經(jīng)得住時間的打磨。劉若英沒有搶眼的美，但即使被裝扮成鑲了齙牙的“結(jié)婚狂”，也沒讓人覺得有多丑。這就是劉若英的魅力。面對她的時候，她剛剛演完另一個魅力女人———張愛玲。

與張愛玲注定的緣分

剛剛在電視劇《她從海上來》中演繹完張愛玲的一生，劉若英又在香港與張愛玲“續(xù)緣”，在舞臺劇《半生緣》中出演頗具悲劇色彩的女主角顧曼楨。張愛玲是劉若英最喜愛的一個作家，她從高中時開始讀她的作品，最喜歡的一部就是《半生緣》。

劉若英不否認她跟張愛玲有一種冥冥中的緣分?！半m然我很愛她，但我一直不認為演她是我最好的選擇。其實你越喜歡的人，你越怕和她走得太近，因為萬一你做不好，你心理承受的壓力會特別大。所以制片方最初找我演張愛玲時，我一直在游移，雖然我明知道她一定是屬于我的。跟張愛玲最終牽手是兩年后的事情，因為我覺得我比較成熟了，可以承受一些負面的東西。最主要的是這兩年我開始走入張愛玲的內(nèi)心世界。發(fā)覺她的文章獲得的并不是一片喝彩，有人把她劃為鴛鴦蝴蝶派。覺得她寫得都是些兒女情愛，不入流。”

劉若英說其實藝術(shù)本身不可能取悅每個人，它不似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直白。正是因為悟到了這一點，她才決定將自己的靈魂附在張愛玲身上。有人曾把劉若英和張愛玲的照片做過比較，發(fā)覺她們長得竟有幾分神似。劉若英直言她能演張愛玲很大程度是因為她的不漂亮。

“我包括很多人都自以為很了解張愛玲，但這種了解大部分是通過她寫的文字。其實張愛玲的一生并不豐富，她的豐富主要體現(xiàn)在她的作品上，我們都感受過她文字的魅力。但要把其變成具體的影像是很難的，何況文字的東西帶給每個人的聯(lián)想是不同的，我演的張愛玲不可能取代每個人心目中的張愛玲。所以我一直覺得演這個角色是吃力不討好。”劉若英的視線透過落地玻璃窗，落到外面穿梭的人流中。

“看了劇本，我恍然覺得對張愛玲的理解是有偏差的，于是再去讀她的東西，查閱她的資料……當我真的去解讀張愛玲時會發(fā)現(xiàn)，她跟我想像的很不同?！?

“你發(fā)現(xiàn)偏差在哪兒？”

“比如說張愛玲愛笑，你肯定想不到吧，看她的樣子覺得特別憂郁。另外她的哭也不是默默流淚的那種，而是放縱自己的大哭?！?/p>

“但是感覺上能把女人的感傷寫到極致的人一定是獨自垂淚的那種？”

“那就要問觀眾是想看到一個大家臆想的張愛玲，還是希望我告訴大家一個真實的張愛玲？我一直覺得演員演戲是給懂的人看的，實在不需要演給不懂的人看，因為你就是演得再好，他還是不懂；懂的人其實不需要你演，他在心里就會跟你和你演的角色有一種共鳴?！眲⑷粲⒅匦掳岩暰€移回來，不經(jīng)意地擺弄著手里的一只筆，在一張紙上隨意地涂抹著。

劉若英不諱言自己跟張愛玲有某種共通的東西?！氨热鐚η楦械膽B(tài)度和對生活環(huán)境的敏感，這些是演了她之后才發(fā)現(xiàn)的?！?

“你跟她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劉若英笑了，似乎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我的才氣連她的千分之一都沒有?！薄安还鼙蝗嗽趺纯矗已劾锏膹垚哿崾欠浅Ｍ昝赖?，所以演她會覺得太累。”劉若英又說。

在《她從海上來》中劉若英從張愛玲十幾歲一直演到去世。但是拍攝過程并非按照張愛玲生命軌跡進行的，經(jīng)常是時空混雜，這尤其讓劉若英體會到了“累”?！拔蚁仍跍馗缛A、洛杉磯感受了張愛玲從35歲到離世的人生，然后再回到上海重溫她的風華絕代，心里特別不是滋味。因為已經(jīng)留了遺言，卻又重新來過……似乎有一種預知的感覺。我覺得演員要么就是白癡，要么就是預言家，為此要承受很大的心理煎熬?！?

“如果你演的張愛玲大家不接受呢？”依劉若英的秉性，我料想這個問題她不愛聽。

沒想到劉若英的反應非常平靜，她用筆在紙上畫了一個問號，然后自顧自地說：“我從來不看回放，每次演完導演他們在一旁看，我只看他們的表情。我的這種心態(tài)要感謝張艾嘉，因為我每一個戲出來她從來不說太棒了，所以我不太關(guān)心結(jié)果，只在意那個過程，每一個過程都是我生命中的一滴水?！?

張艾嘉是永遠的知己

“在你成長的過程中，對你影響最大的人有哪些？”劉若英提及張艾嘉讓我想到了這個問題。

“一開始我覺得是陳升吧，是他帶我進這個圈子，讓我成為一名歌手。然后就是我的經(jīng)紀人張艾嘉，她是我第一部戲《少女小漁》的導演，我們合作已經(jīng)有9年了，我對她非常信任。她是一個非?，F(xiàn)代的女性，她在做事情的時候特別有主見。作為我的經(jīng)紀人，她對我的幫助不只是幫我談錢，或來片場監(jiān)工。我經(jīng)常說她帶給我的是一種榮譽感，我去到哪兒都仿佛有兩個光環(huán)照著，一個是張艾嘉，一個是陳升，因為我是他們提拔的演員，我不能給他們丟臉。”

“張艾嘉更像我的姐姐，可以傾訴衷腸的那種。她教會我看開很多事情，比如當我遇到問題時，她總告訴我：‘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曾經(jīng)走過的。再如我拍了一個爛戲，心里特別郁悶。她就跟我說：‘演員沒拍過爛戲就不叫演員。正因為拍了爛戲你才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不好?！睋?jù)說劉若英在上海拍攝《她從海上來———張愛玲》時，張艾嘉特意從臺灣飛來上海探班。張艾嘉與弟子劉若英、李心潔合作的電影《三個女人一臺戲》仿佛生活中她們的真實寫照。

9年來，劉若英一直稱張艾嘉為“師父”，也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師父的情景。“當時我穿了一件白T恤，一條普通的牛仔褲，背著大包小包的，很狼狽。但師父說是我純凈的眼神讓她毫不猶豫簽下了我。”

劉若英不否認張艾嘉對自己的人生觀的影響?！八屛沂冀K保持一種平和的心態(tài)，讓我對生活永遠充滿熱情，也讓我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永遠不掉以輕心?！?

“她的婚姻觀對你也有影響嗎？”張艾嘉一直被視為最有勇氣的“未婚媽媽”。

“她倒不希望我像她那樣，她經(jīng)常催著我早點嫁人，甚至想在報刊上給我登一則征婚啟示。她說女人最好的時光非常短暫，如果你不在這個階段享受一些東西，以后就難有激情了。最終的結(jié)果就會變成一種循規(guī)蹈矩的為家庭而婚姻的日子，那樣的話兩個人在一起更像親人而非情人。所以她希望我能夠盡量的很自在的去談感情。”

“2004年你和張艾嘉就約滿了，還會再簽嗎？”劉若英剛剛轉(zhuǎn)簽了自己的唱片約，經(jīng)紀約的歸屬自然備受關(guān)注。

“如果我簽了另外一張紙，可能就不簽這張紙了?！笨次野肷螞]反應過來，劉若英笑著繼續(xù)賣她的關(guān)子：“也就是說如果明年我嫁掉了，我先生讓我別演了，在家享受生活吧，那我就不出去了，還簽什么約呢！”末了，劉若英幽幽地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個我愛的也愛我的人，我愿意聽他的話?！?

寧愿孤單地為他守候

31歲的劉若英自言有一顆恨嫁的心，原本能在25歲嫁出去的她，可惜落空了?！拔以诟星樯弦恢焙懿蝗缫?，但我一直不放棄對美好情感的追求。當我30歲還沒碰到緣分時，我把希望寄托在未來的10年?！眲⑷粲⑻寡允且粋€很重視愛情質(zhì)量的人———不愿意將就，寧愿為他孤單地守候?！拔业膼矍橛^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兩個人在一起是真心相守的。天長地久并非是我的終極目標，我只期望兩個人簡單過好每一天的日子，在精神和情感上都能有更多的交流?！?

“情感豐富的人更需要愛和被愛?！眲⑷粲堰@句話作為自己愛情觀的最好解釋。

“你一直在守候什么樣的男人？”

“要有責任感，能體貼我、疼我。我不介意大男子主義的，我覺得那是一個男人分量的所在。我深信這樣的男人一定有，只是我還沒有碰上，所以我一直等待著。在我認識的人中我的祖父就是一個這樣的男人，他跟祖母相親相愛幾十年，我很少看到他們紅過臉?！眲⑷粲蛘f她的擇偶標準從20歲到現(xiàn)在一直沒變。

“有沒有從自身找一下原因，才造成今天孤獨守候的結(jié)果？”

“在愛情來臨時我不夠果斷。當我思考了很久決定接受對方時，人家已選擇了別人。”沒想到個性理智的劉若英在愛情上也是如此理智。

“但是只要我喜歡上一個人就是那種為愛癡狂、從一而終的人?！眲⑷粲⒄f這點很像她演的“結(jié)婚狂”。

戀家與一個人的KTV

劉若英坦言這種骨子里的傳統(tǒng)受外婆影響很多，“我是外婆一手帶大的，她對我的教育很傳統(tǒng)，尤其是愛情觀，她一直讓我學會包容和理解。比如我跟以前的男朋友吵架，在我看來，通常都是男生讓著女生的，但外婆首先指出我的不對，讓我跟他道歉。外婆說雖然為此我丟了一點面子，但這對我的男朋友是一個很大的觸動。果然，男朋友之后很少跟我爭執(zhí)?！笨磥?，劉若英的外婆諳熟“思想政治工作”。

外婆的傳統(tǒng)還體現(xiàn)在讓外孫女有一技之長，當初就是她鼓動劉若英去美國留學的?！巴馄牌鋵嵤俏业囊魳奉I(lǐng)路人，她當時告誡我女孩子學音樂最好，將來能夠陶冶性情，美化生活。即使將來被老公甩掉了，還能有份工作養(yǎng)家糊口?！庇谑?歲的劉若英開始學習鋼琴，踏上了音樂之路。后來如愿學了聲樂專業(yè)，兼修鋼琴。

劉若英一直很戀家跟外婆的教誨也有關(guān)，在她的記憶中，一家人聚會是最溫馨的畫面。“每個星期天，我們家的人一定都會去外婆家團圓。通常外婆從早上就開始忙了，我們到了之后一大家子歡歡喜喜的，非常熱鬧。如果有人這時不在，一定會打長途電話問候外婆，然后跟每個人聊上幾句。我很欣賞我們家這種傳統(tǒng)的相處方式?！彪m然，做了藝人整日天南海北地奔忙，但無論走到哪里，劉若英都不忘在星期天的時候給外婆打個電話。

常年在片場穿梭，劉若英的身體透支很大，尤其是患上了腎病。所以最近幾年，媽媽一直在外景地陪她，照顧她的生活起居。“前一段在上海拍戲，爸爸、姐姐、弟弟輪番過來看我，令我在異鄉(xiāng)能體會到一家團圓的氣氛。”

一個人在外的劉若英一點不感覺寂寞，她十分享受獨處的時光。喜歡一個人看電影、一個人逛街、一個人唱KTV。對此，她又有一個堂而皇之的緣由———情感豐富的人需要這樣的宣泄方式。于是她寫了一本書，名字就叫《一個人的KTV》。

“我天生不是一個外向的人，因為做了演員，我必須每天生活在一個集體的環(huán)境里。所以不工作的時候我希望面對自己，獨處的時候會讓我產(chǎn)生一種創(chuàng)作欲望，只有獨處的時候才會有的那種。我覺得孤獨挺好的，總比跟一群你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好，那樣比孤獨更難受?！?

“不了解我的人以為我是‘自閉癥，其實這只是我選擇的一種放松方式。也許你不知道，生活中我還有野性的一面，比如喜歡開著‘吉普兜風，那個感覺很爽。”

喜歡孤獨的劉若英朋友不多，在她看來朋友不一定經(jīng)常聯(lián)絡(luò)，“有時一年下來我們只打幾個電話，但感覺非常親切，這種朋友就是知心朋友?！睆埌魏椭苎妇褪莿⑷粲⒄f的這種朋友。

“遇到不開心的事情，你會首先想到向朋友傾訴嗎？”

“也許不會，我可能會找一個身邊人出出氣，發(fā)泄一下就沒事了。以前我老想不開，經(jīng)常一個人悶著，結(jié)果久久不能釋懷。”

“我是一個極度悲觀的樂觀主義者，”劉若英這樣定位自己的人生態(tài)度?！斑@樣的態(tài)度不知是被角色感染的，還是我感染了角色?？傊總€角色或多或少都有我自己的影子，但我絕對不會沉湎在角色中，那樣會瘋掉的。”

“你覺得《粉紅女郎》中的四個女人哪個更像你？”

“結(jié)婚狂和男人婆?！眲⑷粲⑾肓艘幌?，給出了兩個答案。

劉若英說她不是一個能用單一色彩概括的人。因為雙子座的女人是多面的，清高、敏感、熱情、孤獨都滲透在她們的個性中。劉若英正是這樣一個豐富的女人。在她眼里豐富的女人是最美麗的，比如張愛玲。

（選自《星月對話》/王江月 著/九州出版社/2005年3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