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四十歲的男人,每天面對一樣的人,重復(fù)著一樣日的子,無聊透了。就算經(jīng)常吃吃喝喝打麻將泡夜總會,我也厭倦了。厭倦了自己,也厭倦了每天的生活。我覺得那個說男人的段子講得沒錯,四十歲的男人的確是微軟,從身體到精神狀態(tài)都微微疲軟,雖然懂得了自己到底需要什么,但是婚姻事業(yè)一切按部就班,自己已經(jīng)沒有能力沒有精力去改變了。
于是,因為無聊而上網(wǎng)聊天,因為想找一點點新鮮,而在老婆值班的某個夜晚,我用城市男人A的名字,登錄了濟南信息港的聊天室。
我確實想在聊天室找個女朋友,絕對不是情人。是誠實善良干凈衛(wèi)生,彼此不需要付出什么,并且不影響彼此生活的那種。在緣分的天空聊天室里,我看見了一個女人頭像旁邊寫著落葉隨風這個名字,就用密談向她問好。她應(yīng)答了,用像落葉一樣的顏色打字。我想,這應(yīng)該是個有些浪漫情調(diào)的女人。
我說,我在你的名字和字體的顏色里面,讀到了一些傷感和無奈。
她說,是的,為了孩子,為了老人,生活中有些事情無力改變。
我說,你家庭不幸福嗎?
她說,誰的家庭都有些遺憾,誰的婚姻都有遺憾。
她的話很打動我,婚姻對我來說,是個不得不要的東西,但是隨之的責任,實在讓我覺得累。工作中,我是一個頂上有一層層領(lǐng)導(dǎo),身邊有幾個下屬的男人;生活中,我不抽煙不喝酒,每個月的工資全交,沒事按點回家,無論心理上還是生理上,盡量滿足老婆要求,怎么也算個模范丈夫。但是,我心里的累和極度的無聊感,沒人知道。我有時候希望自己是個沒思想的動物,或者是個沒感覺的植物才好。
我說,都為婚姻和生活所累,不如我們拋棄生活之累,單純地找一分快樂。我們可以彼此在不打擾對方生活的前提下,借對方的肩膀休息。
我知道我這樣做是誘惑,徹徹底底的一種誘惑,赤裸裸的一種誘惑??墒?,誰又能說這女人上網(wǎng)僅僅是為了傾訴,而不是別的什么呢?
我想,一定是我的話打動了她。她沉默一會兒,主動留了手機號碼,約定第二天聯(lián)系。
我不知道我這樣做算什么,反正我沒想背叛我的家庭,沒想背叛我的妻子。我不承認自己找情人,我僅僅是找個朋友找個伙伴。我想,即使這是一種背叛,那也僅僅是肉體的背叛, 而不是精神的背叛。
第二天上午,我抽空打了她的電話,她的聲音爽脆脆的,正是我喜歡的那種風格。下午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我忐忑不安地去赴約。我發(fā)現(xiàn),她留的地址,竟然是一個單位的宿舍。
遲疑地站在宿舍門口100米的地方,我不敢再向前走。
這時,她的電話打過來,我猶猶豫豫,還是接了。我想告訴她,我單位有事不能去了??墒?,沒等我開口,她在那邊說,我在窗戶里看見你了,你穿著咖啡色的外套吧。外邊冷,3號樓三單元201,快過來。
我抬頭望去,不知道她在哪扇窗戶里看著我。干脆低下頭邁步向前,告訴自己,試一把,做一回不負責任的事吧。
站在門前正想敲,門卻開了。里面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姿色一般,未施粉黛,比我老婆胖點。她無聲地把我讓進屋,轉(zhuǎn)身去給倒水。
看著她的背影,我心一橫,上前摟住了她。她一晃,水灑了一地。然后,我們兩個誰也不出聲,在她的引導(dǎo)下,我們擁抱著倒進了臥室的床上……
但是,讓我沮喪的是,我在床上什么也不能做,因為除了驚慌就是驚慌,我的微軟變成了全軟。
真是不可思議,原來傳統(tǒng)道德在我心里竟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即使我想背叛,它也會給我自動斷電。
沮喪地起身穿衣,我想盡快地逃離。
她躺在床上不做聲,這時床頭的電話響了,我聽到她接電話說,行啊,我一會兒做好飯去醫(yī)院陪床,你從醫(yī)院回來別忘了接孩子。明天小李答應(yīng)借給我5000塊錢,上午準能交上住院費。
我吃驚地轉(zhuǎn)身忘著她,實在想不出來,她怎么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一樣?怎么能這么平靜地接電話?
這個女人真是讓人不可思議!她麻利地穿著衣服,竟然不看我,也不跟我說話。
我很無趣地張了張嘴,想了想,也沒說什么,打開屋門,盡量輕地關(guān)上,下樓,逃離這個宿舍。
回到單位,我告訴自己,忘了這件事,忘了那個女人,忘記這不恥的事情。
晚上,推掉了朋友的邀約,我按點回家??墒牵x家越近,我心里的愧疚感就越強。尤其是推門看見老婆迎上來的笑臉,我慚愧地直想摑自己一巴掌。顧不上做飯,鉆進洗手間,我把自己從里到外,徹底地洗了個干凈,換了身干凈衣服,才覺得心里舒坦些。
收拾完自己,洗完了換下來的衣服,老婆已經(jīng)把飯做好擺到了桌上,瞪著好奇的眼睛問我,怎么回家就洗澡?
我支支吾吾地說,去醫(yī)院看了個病人,病房里臟得很,覺著從里到外都惡心。
老婆沒有任何疑心,催著孩子吃飯,讓我吃完飯幫她寫年底工作總結(jié)。
我長吁一口氣,忽然感覺,我是如此愛這個家,愛面前這個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女人。
老婆值夜班的日子里,我又上網(wǎng),還是那個聊天室,這次我用的名字是城市男人B,我心里似乎有一點期待,不知道是不是還能遇見那個女人。
她果然在,并且用像落葉一樣的顏色,很快打給我一串字。她說,有個男人曾經(jīng)叫城市男人A。
我說,這個城市里的男人很多,可以叫A,也可以叫B,還可以叫C……
她說,我需要借肩膀相互依靠一下,你愿意嗎?我說,別冒險了,珍惜自己的家庭吧!
她再也沒跟我說話,我掛在網(wǎng)上,等了她很久,直到她消失,她也沒跟我再多說一句話。
臨近年末,老婆讓我陪她串個門,我無條件服從。誰知,老婆竟然去了我逃出來的那個單位宿舍。跟在老婆身后,我驚得一身冷汗,
不知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只能硬著頭皮跟從。
還好,她去的是2號樓。坐在她同學妹妹家的沙發(fā)上,我?guī)缀跆撁摗?/p>
原來,老婆的同學從國外回來探親,住在妹妹家,叫老婆來聊天敘舊。
不知怎的,她們就說到了3號樓的一個女人,我連忙豎起耳朵聽,聽老婆同學的妹妹一個勁地嘆氣,說那女人下崗,父母住院,孩子上學,為生活所累,一時想不開,服安眠藥自殺了。那家男人和孩子,天天夜里哭得滿宿舍院的人為之動容。
我心里一陣亂跳,不知道她們說的是不是那個女人。
晚上,趁老婆迷戀韓劇的空,我悄悄上網(wǎng),在濟南信息港的聊天室里,找那個叫落葉隨風的女人。
我仍然用城市男人A這個名字,希望她看見我跟我打招呼??墒?,直到老婆看完韓劇,我也沒發(fā)現(xiàn)她。只好匆匆下網(wǎng),希望改日能找到她。
其實,我心里有種預(yù)感,可能我再也遇不見她了。但是我又不死心,一連找了幾個夜晚。但是,始終沒有她的半點消息,我的心里一直為此沉甸甸的。
在辦公室的電腦上,我上網(wǎng)調(diào)出自己的話單,查到她的號碼打過去,聽到了我最不愿意聽到的聲音——您所撥叫的號碼是空號。
我一遍遍地打,傻呆呆地聽那沒有感情色彩的聲音告訴我,那個號碼是空號。
抬頭之間,無意瞥見日歷上我在12月31日標注的紅圈,意識到再過幾天就是新年了,心中不禁有些悵然。難道那個女人,真的連新年也等不到,就匆匆地走了嗎?我在她匆匆的生活里,算什么呢?如果我跟她多說說話,是不是可以留住她的生命?再看一眼再也撥不通的那個號碼,然后刪除了它。扭頭,忘著窗外的車流,我想,感傷有什么用,過去的人過去的事,都不可能再來了。那些曾經(jīng)的“網(wǎng)事”,這么短的時間就成為往事了。這世間,除了“網(wǎng)事”,還有更多更多的事,終究都會成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