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哈里·格瑞姆站在窗臺旁盯著那盆雛菊一動也不動。
“我要掐死你!”他咬牙切齒地說。
這盆雛菊是他妻子養(yǎng)的,在家里養(yǎng)的許多花卉中,雛菊是她的最愛。
哈里呲牙裂嘴湊近雛菊金色的花瓣,低聲吼道:“我遲早要把你從盆里拔出來,撕碎,扔進廁所!”哈里的鼻子猛然抽搐了一下,雛菊上噴灑的殺蟲劑刺激了他,他的眼淚流了出來,甚至還打了個噴嚏。哈里踉蹌著倒退了幾步,他的咒罵由雛菊轉(zhuǎn)移到了妻子弗羅拉身上。“弗羅拉”本是羅馬神話中的花神,可哈里認為妻子的性格比仙人掌還要刺人?!拔疫t早也要掐住弗羅拉的脖子,慢慢地,慢慢地——勒死她!”他閉上眼,握緊拳頭,臉上露出微笑。他陶醉在勒死弗羅拉的快感中。
“你在那里做什么?”身后一聲尖利的喊叫讓哈里嚇了一跳,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弗羅拉回來了。哈里認為弗羅拉的聲音是世界上最難聽的。
“你喪著一張臉在對我的雛菊發(fā)脾氣么?雛菊是通人性的,它不想看你這張丑陋的嘴臉,也厭惡你說臟話。你還是滾開吧!”
花通人性?哈里想,多么荒謬無知。他曾慫恿大夫把弗羅拉診斷為精神病,因為她常常溫柔地自言自語地跟花卉甜言蜜語,說有利于它們的茁壯生長。
呸!鬼才會相信這話!這種令人窒息的日子該結(jié)束了。希爾第已經(jīng)對他說了,她沒有耐心長時間地等待,她挑唆說:“只要讓現(xiàn)場看上去像一場入室搶劫,就萬事大吉了,然后你既得到了弗羅拉的金錢,又得到了我,何樂而不為?”
這的確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哈里知道妻子在銀行存有兩萬美金,數(shù)目雖然不大,但如果投資得當(dāng),用不了多久錢就能生錢。他從此能名正言順地與希爾第長相廝守了。
希爾第這個性感女神是他打失業(yè)熱線電話時結(jié)識的。哈里并不熱衷于找工作,但弗羅拉堅持認為,她已故前夫的養(yǎng)老金不夠兩個人花,哈里作為她的新任丈夫應(yīng)當(dāng)找一份工作自己養(yǎng)活自己。哈里沒有找到工作,卻找到了希爾第。她是個離婚女人,沒有生活來源,她盯上了哈里,以她的年輕漂亮和性感,讓哈里深陷其中不能自拔。拿金發(fā)女郎希爾第與骨瘦如柴的老女人弗羅拉比,不啻于拿郁金香比狗尾巴草;為了兩萬美金和希爾第,無論如何他冒冒風(fēng)險也是值得的。哈里看見弗羅拉又在給雛菊施肥松土,爾后轉(zhuǎn)身對他說:“你以后離我的雛菊遠一點,你粗魯?shù)臍庀屗y受的?!?/p>
“啥?”哈里指著雛菊挖苦道:“是它這么跟你說的嗎?”
“哈里·格瑞姆,雛菊比你對我友好得多,你只是我名義上的丈夫而已。你這個窮光蛋!”
聞聽此言,哈里頓時矮了半截。弗羅拉突然又說道:“哈里,我要更改遺囑?!薄澳阋倪z囑啊?怎么改?”哈里卑躬屈膝地問。
“我有種預(yù)感……”弗羅拉照著小鏡子,拔掉幾根灰白的頭發(fā),“哦,不要介意,我死后錢都是你的,但是我有個條件,”她瞥一眼焦急等待下文的哈里,“我死后一年里,如果這盆雛菊也死了,我的遺產(chǎn)將由慈善機構(gòu)收去。我決定了。”
哈里全身發(fā)抖:“你,你不能這樣做。你明明知道我伺候不了它!”
“為了我的遺產(chǎn),你就不該學(xué)一學(xué)嗎?當(dāng)然我并不想讓你和你的情人得到更多的東西,譬如這幢房子?!?/p>
“什么?你……不能……你!”哈里語無倫次。
弗羅拉得意地笑了:“你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我了解這個家發(fā)生的每一件事?!?/p>
弗羅拉知道每一件事?哈里咬著嘴唇想:我告訴過希爾第,弗羅拉視這盆雛菊如珍寶,當(dāng)然我也在希爾第面前嘲笑過弗羅拉這種視花草如命的愚蠢愛好。那天希爾第突發(fā)奇想,想看看這盆雛菊。趁著弗羅拉去看醫(yī)生,我把希爾第帶回了家。希爾第對著雛菊放肆地罵了一通污言穢語,爾后我們相視大笑了一場。這個可怕的老女人,她是如何知道我有情人的?我的妻子——這個兇險的女人分明什么都不想給我留下,美元沒了,房子沒了,而希爾第自然也會從我的生活中消失。這太可怕了!
“不!”哈里嚎叫一聲,猛地撲向弗羅拉,他的雙手扼住了她皺巴巴的脖子。他想像過無數(shù)次的一幕今天終于上演了。
弗羅拉枯瘦的手在他身上亂抓,她的眼睛凸起,喉嚨里發(fā)出含混不清的咕嚕聲。就在弗羅拉斷氣的一瞬間,哈里驚醒了:我在犯謀殺罪!但是為時已晚,哈里一松手,斷了氣的弗羅拉就軟塌塌地躺了下去。
那一刻房間里墓地一般的寂靜,只有哈里沉重的呼吸聲。我殺了她。我真的殺了她。要把這個消息告訴希爾第嗎?不,當(dāng)務(wù)之急是把這里布置得像個發(fā)生了意外的現(xiàn)場。一個小偷溜進來偷東西,被死者發(fā)現(xiàn)了,于是小偷掐死了她滅口。嗯,就這樣了。我再看看有什么疏漏沒有,警察也不是那么好哄的。
哈里從一個房間轉(zhuǎn)到另一個房間。匆匆忙忙地布置犯罪現(xiàn)場。他把桌椅掀倒,把抽屜拉開,又把里面的物品胡亂扔到地上。他砸了一個存錢罐,又砸了一塊玻璃,讓人看上去小偷就是從那兒溜進來的。
好了,一切弄妥,現(xiàn)在只差一個我不在犯罪現(xiàn)場的證明。哈里俯下身子,扭過身去不看弗羅拉死后恐怖的臉。他取下弗羅拉的手表,將表針向后撥了半個小時,然后將表面敲碎,讓表停走。他將表再戴上弗羅拉的手腕,好像是受害者跌倒時摔碎的。一切順利,表上顯示的時間將證明他哈里不在犯罪現(xiàn)場,因為這段時間他正坐在求職辦公室尋找工作。
哈里得意洋洋,他為自己的絕頂聰明感到自豪。當(dāng)他最后一次打量房間時,他看到了陽臺上的雛菊。他想,它也該成為我布置現(xiàn)場的道具,我正好借此毀了它。哈里把花盆從窗臺上推下來砸碎,就匆匆離開了家。走時他將前門虛掩著。
在去求職辦公室的路上,哈里在街頭電話亭給警察局打了個電話。他自稱是弗羅拉的鄰居,路過她家時聽見里面有尖叫聲和物品的碎裂聲,請警察去看看,是否發(fā)生了家庭暴力。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他不想讓警察詢問他的姓名。
哈里欣欣然去了求職辦公室,他并不指望找到工作,只是為了偽造不在犯罪現(xiàn)場的證明。一個女孩子領(lǐng)著哈里見了一個負責(zé)人,那人問了哈里的背景及其他一些問題,對哈里的印象很好,讓他填了一張表,推薦他去做一項不需要特別技能的工作。
哈里回到家,一進門就大喊:“弗羅拉,親愛的,好消息,我找到工作了?!蓖崎_門,如他所料,警察正等著他。
“弗羅拉,死了?”聽到這個噩耗,哈里竟暈了過去。
醒后,哈里放聲大哭,“這不可能。我走時,她還好端端的,我走后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可能會告訴我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警察冷冰冰地說,似乎對這個驟然失去妻子的男人并無半點同情。
“我?我哪里知道,你看,我剛從求職辦公室回來,我能證明自己不在……”警察打斷了他的話,“格瑞姆先生,在你進去看犯罪現(xiàn)場前,讓我告訴你,你有哪些權(quán)利?!?/p>
警察向哈里說明了他的權(quán)利后,打開了房門。
弗羅拉躺在地上,如她生前一樣難看。她身旁躺著那株摔破了花盆的雛菊,泥土撒了一地。那堆泥土中有一個黑亮的小東西,像是一只甲殼蟲。
警察指著“甲殼蟲”說:“你妻子將它埋在花盆里,格瑞姆先生?!?/p>
“不可能,”哈里笑道:“她天天噴灑殺蟲劑,哪兒來的甲殼蟲。”
警察看著哈里自以為是的臉,搖搖頭說:“你再看看這只‘甲殼蟲’?!?/p>
這次哈里看清了,它上面連著一根電線,電線的另一端是一小塊疙疙瘩瘩的塑料片,上面還有一些小孔。警察說:“你妻子懷疑你對她不忠,想知道你背著她說了些什么——其實我們可能永遠搞不清楚事情的真象,如果不是這盆花摔下來的話?!?/p>
“不!”哈里歇斯底里地大吼——兩萬美元和漂亮的希爾第都與他無緣了。
“這真應(yīng)了一句老話,”警察諷刺道,“雛菊不會說話,但這一株卻說了,說出了一個秘密?!?/p>
[編譯自《英語學(xué)習(x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