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茵河畔,像詩那樣美,萊茵河畔,美麗而寧靜,童話般的堡壘,增添心中幻想,公主的戀情今天再度聽……
2004年下半年,我無力回天,眼睜睜讓愛情溜走了。我的青春歲月,也在這場無果的六年戀愛中蹉跎。
三十歲還未嫁出去的失戀單身女子,悲傷過后,是無邊的孤單。再加上整天呆在學(xué)校里,與一群中學(xué)生打交道,原本不太愛說話的我,社交圈就變得更加狹窄和閉塞。
因此,在某個冬日,百無聊賴,我決定隨俗一次,上網(wǎng)聊天。
我不否定,潛意識里,我希望在那里,遇見一個有緣的人。
第一次登錄,就有很多人過來打招呼,畢竟伊人單身這個名字,在網(wǎng)上還是有些誘惑力的。在眾多的打招呼的名字中,我看到了他??單身四十歲。
我冷冰冰地告訴他,我只跟沒有婚姻的男士聊天。他說他是,半年前離婚了。
相互說了職業(yè)后,他直接要我的電話號碼,并且身先力行地打上了自己的號碼。
我有些驚訝,原來網(wǎng)絡(luò)上的男人竟然如此坦率和直白,絲毫沒有對陌生人的防范心。
我想了想,心里也充滿了好奇和冒險。跟他通了電話。電話里,他的普通話說得極好,聲音朗朗的,自信而坦蕩,亦如他說的他的職業(yè)——法官。
他說,我有一米八高,你長什么樣?
我說,我不高也不矮,正好。
他說,明天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不知道是不是應(yīng)該答應(yīng),畢竟我是第一次上網(wǎng)聊天,第一次跟網(wǎng)友打電話,并且要第一次跟陌生人吃飯。
他說,就這樣定下來,明天中午我給你電話。
他是這樣一個有主張的人,盡管我還在猶豫,但是他已經(jīng)決定了,不容我回絕和考慮。
中午,推掉了所有的事情,我靜靜地甚至是有些忐忑不安地等電話,但是他的電話始終沒來。我想,他不應(yīng)該是沒有信用的人,一定很忙,或者突然跟我一樣,對陌生人充滿戒備,因此而躊躇,不能履行約定。但是,想來心中又有些不平,這樣朗朗的聲音,怎么能把自己的話當(dāng)作清風(fēng)。
下午給他發(fā)短信,告訴他,你今天中午食言了,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說,如果有事需要打招呼,盡管萍水相逢,禮貌和尊重是必需的。
他很快回了電話,依然聲音朗朗。我打不通你的電話,給你短信,你也沒有回應(yīng),我以為你不遵守諾言,我現(xiàn)在把給你的短信再發(fā)一遍。
很快,來了短信,是兩條,一樣的內(nèi)容,一直打不通電話,請回電。一條顯示中午11點發(fā)的,一條顯示現(xiàn)在的時間。果然是線路的問題,讓他打不通我的電話,而短信又延遲到現(xiàn)在,是我誤解了他。
他在電話里再次相約,晚上一起吃飯。我實在想知道,這樣朗朗的聲音,屬于怎樣一個人,因此,決定去山大路的上島咖啡赴約。
六點,堵車,我遲到了,道歉,他卻沒有抱怨。定睛看,他本人如朗朗的聲音,高大而寬厚,甚至他的眼神亦如他的聲音他的外表,也坦坦蕩蕩。
他的笑容極溫和,讓我有些恍然,在哪里見過?這樣熟悉而親切。
慢慢吃飯,我悄悄地觀察他,看他點頭,看他笑,看他的無言。
我喜歡一個男人少說話,并且喜歡一個男人由衷地笑著,聽一個女人說話。我甚至固執(zhí)地認(rèn)為,這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縱容,是寬容大度的具體表現(xiàn)。
吃完飯,他帶我去寬闊的經(jīng)十東路奔馳,在橙色的路燈和靜謐的夜色中,車上放著老歌,而那首沒有多少人會唱的麥子潔的《萊茵河畔》,蕩漾著華爾茲的浪漫,讓我回想起曾經(jīng)的有些痛的往事。
……萊茵河畔,像詩那樣美,萊茵河畔,美麗而寧靜,童話般的堡壘,增添心中幻想,公主的戀情今天再度聽……
大概是我的沉默,讓他有些感覺。他問我是不是經(jīng)常哭,我說我總是在沒人的地方哭,不讓別人看到我的脆弱。
我問他,你哭嗎?他說他失戀的時候,去上海,去普陀山,在高速路上奔馳。我詫異,這樣的男人也會失戀?
夜深,回家,與他握手道別,他的手正如我想的,寬大而溫暖。
我們?nèi)鐑晌掺~,在水面倏地相聚,又倏地潛入水底,沒有了彼此的消息。
我想,網(wǎng)絡(luò)不過如此,虛擬變成現(xiàn)實,是沒根的浮萍,這世界這么大,誰知道會飄向哪里去。
但是我又覺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五百年的修行,可以擦肩,并且彼此回首相望。而我與他這次相遇,不知道曾經(jīng)修行了多少年。
一晃又是半年的時間,五月的梧桐花,熏得濟南醉醉得香。周末,跟自小的朋友娟子去新世紀(jì)影院看電影,看完,燈亮,站起,轉(zhuǎn)身。看到身邊坐著的人也起身,高大的身影一晃,讓我一驚,竟然是他,那個朗朗聲音的主人。
他也看到了我,張張嘴,想說什么。
我連忙低頭,與他擦肩而過,我怕娟子看見,問起來,會笑我發(fā)癡到網(wǎng)上去找對象。
乘電梯,他最后一個進(jìn)來,就站在我的面前,背對著我。我的心忽然怦怦地莫名地猛跳起來,他為什么一個人看電影?他會不會跟我打招呼?他會不會再跟我聯(lián)系?
電梯門開,他抬步向前,沒有任何遲疑和猶豫,高大的背影融入人潮,瞬間沒了蹤跡。而我被娟子拉著,隨著另一股人潮,從另一側(cè)門涌出去。
我們?nèi)匀皇莾晌掺~,倏地在水中相聚,又被身邊的水流分別帶走,似乎壓根沒有相逢過。
我悄悄摸出手機,試著撥打我存下的他留給我的號碼。但是,那已經(jīng)是個空號了。
我想,我們擦肩兩次,兩個五百年,不就是一千年嗎?這樣一想,我就在有梧桐花香氣的,五月的暖暖的夜里,失戀十個月以來,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偷偷地,傻傻地笑。
上班,總務(wù)主任徐秀蘭突然找我,關(guān)了辦公室門,老太太神神秘秘地說,晚上下班,你跟我回家吃飯,我給你介紹個對象。
下班,去徐主任家,跟徐主任愛人帶來的一個客人一起吃飯。我看了他幾眼,沒在他臉上找出任何讓我喜歡的成分,就低頭吃飯,無話??墒切睦飬s在拼命說服自己,趕快談個對象吧,把自己嫁了吧,老大不小的,以后會更麻煩。
門鈴響,徐主任開門,聽見有人說,嫂子,單位分的東西,我一個人吃不了,送給你們吃吧。
我抬頭,定睛看,大吃一驚。又是他,那個朗朗聲音的主人。
他看到我,也吃一驚,站在門口不動。
徐主任的愛人,看看我又看看他,問,你們認(rèn)識?
我搖頭,他也搖頭,都低頭轉(zhuǎn)身,掩飾尷尬。
他看了看我對面的人,猶豫一下,要走。徐主任連忙挽留,伏在他耳邊低聲說什么。他想了想,就去洗手,竟然真的坐過來,跟我們一起吃飯。
我的心又開始莫名地加速跳動。天哪!我們這兩尾魚,什么水底水面,這次,可是面對面,頭碰頭地要一起進(jìn)食了。
觸到他的眼神,我立刻被電到了,我的聽覺和味覺,瞬間消失。我不知道自己哼哼哈哈地說什么,不知道嘴里嚼的什么,狀態(tài)出奇地差。我使勁止住自己的慌亂,決定推托不舒服,準(zhǔn)備起身告辭。
忽然,他起身,給對面的那人和我,很隨意地各發(fā)一張名片,還有意無意地看我一眼說,我的手機半年前丟了,儲存的所有的號碼都沒了,單位正巧統(tǒng)一換局域網(wǎng),我就挑了個跟以前差不多的號碼,大家都說新號碼更好記。
接過名片,我忍不住想笑,連忙也低頭,吃了一大口飯。
這次,已經(jīng)不是擦肩而過,不只是五百年的事情了。加上以前的兩次,掐指算算,這緣分,怎么也應(yīng)該是一千五百年以上了。一千五百年以上的修行,能修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