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的時候,芊芊頭疼得厲害,她已經(jīng)記不起到底睡了多長時間,也記不起之前有多長時間沒睡,只有枕上冰冷的一片濕,清清楚楚地告訴她,她曾經(jīng)流了很多的淚。旁邊的枕頭空著,枕巾整潔,沒有睡過的痕跡。顯然梵凱不在,其實他已經(jīng)很久不在這里睡了,芊芊想。想到梵凱,她的頭疼得更加厲害,許多事隱隱約約地在腦海中閃現(xiàn),支離破碎的片段零零亂亂,仿佛一塊整整齊齊的玻璃,一捶擊來,然后分崩離析,中間閃過的還有她的影子,然后又消失,跌落,讓她開始懷疑,那些到底是不是曾經(jīng)存在的真實。
【第六個夢】
他和她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聯(lián)系了。從城南西羅園到城北華嚴小區(qū)只隔了15000米的距離,抵達的交通工具無處不在,公交車,的士,或者只要一輛自行車,無論選擇哪一種,也不過是幾十分鐘的路程,甚至是十幾分鐘,如果他自己開車走三環(huán)??墒?,他們都到了不愿選擇的地步。
只存一個號碼的手機,一天24小時開著,卻不曾打過一次,也不曾響過一聲。
忽然之間,彼此就要存心在對方心里消失似的。這是他不想的結(jié)局,也是她不想的結(jié)局。當一段感情還沒有完,可是,它的不完比完了更讓人難受時,這就像一個在病床上躺了幾年的植物人,雖然還活著,但卻不再有愛,不再有希望,甚至連悲傷也早已模糊起來。
這樣的感覺,夢魘一般糾纏著她,讓她心情郁悶,無法做任何事。一度,她懷疑自己得了抑郁癥,去醫(yī)院咨詢過。她想,自己在醫(yī)院里咨詢的那一刻,一定是有點病態(tài)的。那天,她穿著一件灰格子的棉布襯衣,洗得發(fā)白的袋褲,球鞋,還戴了頂鴨舌帽,墨鏡,黯淡的眼神隱在鏡片后面,面色無華。
晚上,她睡不著,一個人在元大都遺址的公園瞎逛,從西走到東,再從東走到西。
如果不曾愛過倒也罷了,自己就自己吧,總能心平氣和地過日子??墒?,她已經(jīng)習慣于他給她的一切,也已經(jīng)習慣于對他付出一切,他叫梵凱,那個曾經(jīng)和她相互依賴相依相偎從前每天晚上都躺在一個床上睡覺的男人。
【第五個夢】
凌晨3點,她早就睡了,一個人躺在床的一側(cè),穿著有小動物圖案的素色睡衣,長發(fā)散亂地鋪在枕上。偶爾有輕微的抽泣,不知在做什么夢,眉頭輕輕地皺著。
黑暗中,他與她之間保持著半只臂膀的距離。他聽見她輕微的抽泣聲,不知她在夢里看到了什么。他很想把她抱在懷里,很想做那個度她的佛,可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是那么靜靜地看著她,在黑暗里輕輕地抽泣,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無能為力。他們很久沒有做愛了,依然每天住在一起,可是激情已經(jīng)褪去。他感覺她離自己日漸遙遠,那個距離已經(jīng)無法渡過時,他喪失了與她做愛的能力。
或許,她一直都不曾屬于過他。
她與他是兩個個體,有不同的思想,有不同的命運,自一點交會之后,繼續(xù)朝各自的方向交叉前行,只是,這時是越走越遠,而不是原來的越走越近。她停止了抽泣,他看著黑暗中熟睡著的她的臉,雖然眉頭仍然皺著,她依然是那么美麗,而且又多些楚楚可憐,總是讓他心疼,讓他猶豫著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放棄。
【第四個夢】
她記不起是第幾次和他爭吵了,她們吵得很厲害。
她的話很傷人,句句見血,她看到他頹喪的窩在沙發(fā)里,眼里涌動著悲傷。她不想說那樣的話,只是吵著吵著就控制不了自己了。那些話傷他的心,又何嘗不在傷她的心呢。她也知道,爭吵一次,他們的愛就在減少一分。
吵架,不是因為誰背叛了誰,如果那樣反而不用吵了,就可以安安靜靜無牽無掛地分手。吵架,只是為她是不是應(yīng)當由他來照顧。這個問題他和她談了很多次,每次都不歡而散,再后來就開始為這件事爭吵。
梵凱是愛芊芊的,很愛,他只是想要全心全意照顧她的生活,不要讓她受一絲的苦,只要她跟著他,分享他的一切,過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他真的只是想要全心全意地照顧她,疼她,愛她。
芊芊也是愛梵凱的,但她卻不想因為愛失去了自我。一個27歲的女子,經(jīng)歷過愛,經(jīng)歷過失去,經(jīng)歷過痛,她不想放棄工作的權(quán)力,她只想讓自己相對獨立些。
他說:“女人生來就是要男人寵的,你為什么不是?”
她說:“那你就去找個讓你寵的女人,別找我?!?/p>
他下面的話來不及出口就被噎回去,窩在沙發(fā)里,再說不出什么。
【第三個夢】
芊芊有男朋友了,那人便是梵凱。
其實,天下間幸福的愛情幾乎千篇一律,她和他也沒有什么兩樣。周末的時候他會陪她購物,然后一起吃飯,下午逛逛公園,晚上看看電影,最后一起回家。
星期一的早上,他會早起,然后催她起床,逼著她吃早餐。她還會在上班的時候收到他為她定的紅玫瑰,簡簡單單就擁有了一天的好心情。
他開一家藥廠,確切地說是繼承了家族的企業(yè),藥廠的事情很好管理,基本不用他操什么心,他每天也就是例行公事到那里轉(zhuǎn)轉(zhuǎn),然后就有大把大把的時間用來閑著。閑著的時候他就開始想芊芊,自從他遇到芊芊之后,對別的女子看都懶得看上一眼,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會那么愛芊芊,怎么就由一個浪子成了一個煙火男人。
他只想和芊芊在一起,溫暖地相守,他只想看到她,想她的時候她就在他的眼前,他可以溫柔地握她的手,看她細膩的指紋。
于是,他第一次和芊芊說:“不要工作了,做我手心里的寶貝?!?/p>
【第二個夢】
梵凱在追芊芊,芊芊是個自我保護心理很強的人。
她以為他堅持不了一個月,結(jié)果他追了她半年,而且他對她的好有增無減。
芊芊去超市買東西,梵凱默默地在后面跟著,芊芊說我自己就可以了,梵凱也不多說,還在后面跟著。芊芊買了一大包食物還有紅酒,梵凱抱著回了她的小屋。
加了冰塊的紅酒,兩個人賭氣似地一杯接著一杯喝。
芊芊問他到底想要怎么樣,他說不知道。芊芊于是拿來紙筆,一本正經(jīng)地在本子上給他策劃起來,繼續(xù)做跟屁蟲跟在芊芊后面。寫完,她自己先笑了,馬上打了個叉。又寫,起身出門,然后回家,以后把芊芊忘了,因為沒有希望。這個還比較滿意,芊芊把本子舉給梵凱看。
梵凱的臉色有些發(fā)紅,奪過那個本子說,如果我和其他的女人結(jié)婚,你說我會不會幸福。
芊芊相信他是有些醉了,她說,我又不是上帝,你問我干嘛?
梵凱大聲地說,好似想要吵架,你是,因為我愛你啊!
芊芊把他杯子里的酒倒一點在自己的杯子里,說別煩我了,再煩我的話干脆我收留你,要不要啊?
話一出口,她覺得自己肯定是醉了,手里的杯子一下子拿不穩(wěn),打了個轉(zhuǎn),跌落在地板上,頓時碎裂,鮮紅如血的液體一點一滴,四散奔流。
片刻的恍惚,她的心突然狂亂地跳動起來,她一直退一直退,退到墻角,她說,我,我是開玩笑,你明白嗎,開玩笑的!
梵凱用雙臂把芊芊圈在墻角,他說,可是,你為什么要流淚?
是的,是啊,我為什么要流淚呢……
梵凱的唇覆蓋了芊芊后面的話語,從那天起,他們開始在一起。
【第一個夢】
她和梵凱是在去年冬天認識的,只是一個很偶然的機會。
芊芊在一家娛樂場所的大堂做領(lǐng)班,下午5點下班,她早早地回家,準備早些睡覺,卻沒睡成,接到一個小姐妹的電話,過生日,約她出去唱歌。
唱完出來的時候,芊芊覺得有人在背后看她,她連末班車也沒等,打的回家了。
第二天接到陌生電話:“我叫梵凱,昨晚見過你,我想今天中午請你吃飯?!彼龁査窃趺粗浪娫挼?,他說:“我問了歌廳的服務(wù)生,打電話到你的單位之后,你單位里的人告訴我的?!逼鋵嵥ミ@家歌廳并不多,她一起工作的那個小姐妹跟那里很熟。
他約她吃飯時她沒有答應(yīng),他軟磨硬泡她也沒有答應(yīng)。唱歌的那晚,她根本就記不起見過哪個陌生人,只有他記得她,她卻沒有。
第二天下班,她在公司門口就見到一個干干凈凈的男生,他手里一支紅玫瑰,對她笑笑,然后說:“芊芊,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嗎?”
她不理他,轉(zhuǎn)身,招手,叫了出租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