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在做著我的作家夢,肚子卻又劇烈地痛起來。我大聲喊媽,說我想吃饅頭,去買。媽在隔壁和爸討論著彩票的事,仿佛沒聽見似的。我于是放下芥川龍之介的小說集,起床套上外衣,彎腰系好鞋帶,束起頭發(fā)便“噔噔噔”地下樓去。
夜燈亮得人眼發(fā)眩,瞇著眼看久了感覺好像孔雀在開屏,艷麗,空虛,華而不實。
暗自竊笑的當(dāng)兒發(fā)現(xiàn)醫(yī)院就在左手邊,這才記起肚子還在疼。會診的那位老醫(yī)生德高望重,厲害得不得了,只需把手往我的肚皮上按一按就斬釘截鐵地斷定:腸炎。然后用他們醫(yī)生才看得懂得字開了幾味藥,叫我媽到取藥處去抓。這一抓就沒了104元。看病其實就這么簡單,診人,按肚,抓藥。奇怪的是這藥我一連吃了三天三夜也不奏效,一個癢癢也沒有。真應(yīng)了錢鐘書先生的話:醫(yī)生也是屠夫的一種。真說到俺們心坎上去了。去買饅頭的路可謂“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抬頭瞅見了那間報亭。那老板娘是逢人都要夸我的,說這孩子性格好哇,笑瞇瞇的很討人喜歡。低頭尋思去還是不去的空兒她已經(jīng)在招呼我了,一甩手是厚厚的一疊《語文報》,耳旁“霍”地響起了尖尖的聲音:“嘿,小混蛋,你好久沒來拿報紙啦,都到哪去啦?”
我接過報紙,道了謝。想,有人掛念著,好。
攤開報紙專門找中縫看,還是那些“征稿啟事”。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騙人的,反正我的稿子往往寄去就像被黑洞吸了去,沒了開頭,更不知道結(jié)果。幸好我臉皮厚。迄今仍死性不改,勒著褲帶把稿子往雜志社里扔。古人云:“真誠所致,金石為開”。呵呵。我是信的。
不知道眼前這個黑糊糊的小乞丐站了多久,在我情不自禁“呵呵”笑出來的時候他突然扯著嗓門哭:“行行好,賞幾個錢吧”——著實把我嚇得腳都軟了。感覺這怎么像極了民國時期的大上海,乞丐有大的有小的,滿街地要錢。
我說小兄弟大半夜的你不去做正經(jīng)事跑來這里嚇什么人?話剛說出口立刻就想扇自己的嘴巴。小兄弟不是正在做正經(jīng)事嗎!
還是古話說得好,以不變應(yīng)萬變。我直愣愣地站著,保持原來的姿態(tài)盡量不動。見鬼了,遇上武林高手啦。小兄弟抱著他的缽子依然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望著我,大有和我耗到底之勢。我可吃不消咯,為了饅頭,只好往他的盤里丟了五毛錢。小兄弟喜滋滋地鞠了幾個躬后連蹦帶跳跑得人影都不見了。折殺我 ,行這么大的禮!
人們常說,十個乞丐九個假。希望這個小兄弟是真的那一個。
買了饅頭后發(fā)現(xiàn)手不夠用了。于是左手手指勾著面包袋,右手胳肢窩里夾著那份《語文報》,還差一只手來拿饅頭吃,只好用嘴巴銜住了。偃師若造人也不過如此吧!
肚子沒那么痛了,或許先前太壓抑了。都怪芥川龍之介先生,寫了《傻子的一生》,讓人看了差點也就有了傻子的思想。傻子也是傻子啊,“我思故我在”,我們應(yīng)該好好地活。
我還是不適合說大道理,瞧,前面的老太把我盯得怪不好意思的。哦,原來是叫我讓路啊!
摁門鈴的時候手有點顫,媽把門拉開看我的表情怪怪的,許久才用修煉多年的內(nèi)功緩緩地吐出一句話,很輕,但中氣十足:“小子你真犟啊!”
后來媽說,該睡了。我很乖地掖好被子等媽關(guān)了燈后即刻闔上了眼睛。肚子一直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