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

姜　鐵

每個人的一生在人類歷史的長河中可謂是“人生苦短”，可就每個人的一生而言，卻又是一段漫漫長路。只要你的生命尚在，就要在人生之旅中跋涉前行，如同我們每天都要走在路上。

童年時候，我的家住在偏遠的山溝里，到了上小學的年紀，我就開始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那真是除了貧窮都是快樂的時光，同村的幾個小伙伴結伴而行，蹦蹦跳跳，瘋打嬉鬧，七、八里地的崎嶇山路每大都在不知不覺中走過了。記得有一次，上學路上瘋鬧得忘了情，竟將手中提著的裝玉米粥的瓷缽子給摔碎了，中午挨頓餓不說，回家自然還要受一頓數(shù)落。最難熬的是冬季趕上風雪天氣，背著書包，帶著飯盒，有時還要扛些生火爐用的干柴，那段頂風冒雪的求學之路可真是一種挑戰(zhàn)呀。正是這種生存狀態(tài)，使山里的孩子特別能吃苦、能忍耐，到了學校也特別珍惜那有限的學習時間，不肯隨便虛度在學校的每一刻時光。

后來家搬進了縣城，上學的路自然好走多了。中學時有個別同學能騎自行車上學，在大多數(shù)同學眼里，那簡直是一種奢侈。最讓我刻骨銘心的一程路，就是在蓋州高中(當時的育紅中學)讀書時候的徒步進京之旅。一九六六年秋天，文化大革命高潮時，革命大串聯(lián)之風席卷全國，我們幾個熱血青年，結伴宣誓，于十一月十九日告別家鄉(xiāng)，開始了步行進京串聯(lián)的征程。我們背著簡易的行李，懷揣紅寶書，扛著紅旗，歷時二十多大，跋山涉水，飽嘗艱辛，用腳板硬是走完了近二千公里的路程。我還清楚地記得，從家里走時穿了一雙黃膠鞋，一雙線襪子，可回來時還是完好無損。在路上遇到平坦的砂石路面就光腳板走，偶爾遇到柏汕路面，走在上面那簡直就是享受了，哪里舍得穿鞋襪。起初幾天滿腳是水泡，走一步鉆心透骨地疼一下，頭幾天每天只走三、四十里路，但逐漸腳上磨出了老繭，以后就再也不怕磨了，走起路來也快多了。特別是最后快到北京的時候，聽說毛主席要接見我們這些進京串聯(lián)的紅衛(wèi)兵，大家群情振奮，晝夜兼程，一天趕了一百多公里路，于十二月十日下午四點我們走到北京天安門廣場，大家都激動地擁抱痛哭。第二天，準時參加了在首都工人體育場舉行的中央領導接見大會。

這次徒步進京的經(jīng)歷，對我一生習慣徒步產(chǎn)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它使我對生活更有承受力和忍耐力，從不為一點困難而叫苦抱怨，拿走點路更是不當回事。記得六八年秋天我們畢業(yè)下鄉(xiāng)到萬福山區(qū)，有一天晚上收工回來，生產(chǎn)隊長說明天是中秋節(jié)，放假休息一天，我們青年點的幾個同學一商量，決定當晚徒步回家。吃過簡單的晚飯，每人手里捏上一根木棒上路，用四個小時就走廠一百里山路，半夜前趕回了城里?，F(xiàn)在回想起當年那些“風華正茂”的意氣之舉，真是感慨萬千，往往有許多說不出的滋味哽在心頭。我至今還保留著扉頁上題有“在通往北京的道路上，留下了我的腳印”的長征日記，那時候寫日記往往政治口號多，有時真的口不對心，可透過字里行間，那里面也記錄了艱辛和激情，也記錄了動搖。有一點可以肯定，確實是走在路上的經(jīng)歷讓我們這些年輕人經(jīng)受了磨煉，潛移默化地鑄就了這一代人堅韌不拔而又腳踏實地的生活態(tài)度。

也許正是因為年輕時有一段走在路上的特殊經(jīng)歷，所以參加工作以后也一直習慣于徒步行走上下班。可我從來沒有想到，徒步行走不僅能走出耐力，走出激情，還能走出靈感和收獲。剛參加工作時我做了民辦教師，教中學語文課程，白天上課帶學生，回家以后還要為家務所累，所以有些事情總是在上下班的路上思考。那時自己也算一個血氣方剛的“文學青年”，總是忙里偷閑愛鼓搗寫點東西，而且時常見諸地方報刊。那時許多文章的構思都是在路上完成的，晚上夜深時再把想好的寫出來整理成文。七十年代初《遼寧教育》剛創(chuàng)刊，我結合自己的教學實踐連續(xù)在該刊上發(fā)表好幾篇文章，其中有兩篇被《人民日報》和《人民教育》轉載，引發(fā)了不少外省市教育同行前來學習聽課，還真為學校增添了不少光彩。一些領導和同志問我，你的文章什么時候寫的，我總是美美一樂，神秘地說：“路上寫的?！币环N成就感使自己特別滿足，也更加催我上進。

幾年后我被選調(diào)到機關工作，大多時間也是搞文字綜合工作。有些材料的構思坐在辦公室里憋得團團轉，怎么也理不出頭緒來。但有時恰恰是在回家或上班的路上，卻突然妙思紛至。漫不經(jīng)心的路上思考竟然進發(fā)出意想不到的思維火花和構思靈感，有時真讓自己興奮不已。所以下班走路時我從來不愿結伴閑嘮，喜歡夾點書報獨往獨來。走在路上的思考是放松的思考，是大空間的思考，所以效果有時更妙。慢慢地也養(yǎng)成了一種習慣，許多工作時間想不通的問題就放到路上再思考，有時兜里還裝上筆和卡片，一旦有了靈感就千萬別讓它跑掉。

現(xiàn)在自己年齡大了，更把走路當成鍛煉身體的機會，嘗試著要走出愉悅，走出健康，因此就更鐘情于徒步上下班，為了這事，有的人還有點不理解，但我自己心中有數(shù)，我絕不是假裝清高以示別人，完全是出于自身習慣享受樂趣。每天迎著朝陽健步上班，披著晚霞充實而歸，走在路上總有一種自信和踏實的感覺?！白x萬卷書，行萬里路”；“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比绻阕咴诼飞显偃ゼ毤毱肺哆@些至理名言，就會更有興致和情趣。

走在路上，你能更冷靜地洞察人生百態(tài)；走在路上，你能更深刻地思考人生奧秘。走在路上，你能學會堅持，學會思考，學會寬容，學會放棄。走在路上，風光無限；走在路上，風風雨雨。但有一點至關重要，千萬不要總是后悔已走過的路對錯與否，重要的是把握現(xiàn)在，為了奔向自己的目標，選擇正確的路，選擇可行的路，腳踏實地地向前走，珍重腳下的每一步，千萬別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