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一個可愛的“二手”男人

阿　潔

1

也不知怎么的，一晃就過了30歲。

女人一過30歲，在愛情方面，就很難靠自己了，主要是很難有自然而然認識合適男人的機會了。

我是在一次親身經歷之后，徹底面對這個現實的。那是在開一次行業(yè)會議的時候，來了幾個不錯的男人，其中有一個看起來跟我年齡相仿，我們很談得來。會后，我主動跟他聯(lián)系，還大膽地半玩笑半認真地說自己喜歡他，想和他交朋友。結果，他的反應是嚇壞了，他說，“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比你小很多，并不適合做你的男朋友?！?/p>

回想一下自己25歲以后喜歡過的男人，比自己大的都已婚，比自己小的又對自己不來電。真是受夠了！

30以后的我，越來越羨慕有家有小孩的女友和女同事。臨下班的時候，那幾個已婚女士就開始心神不寧了。應該說，她們是心有所屬，好像有一根紅絲線牽引著她們回家。而我這個表面溫和平靜的單身女人，才是真正的心神不寧飄忽不定：沒有下班回家的急迫感，在別人都上路往家里趕的時候，我還呆在辦公室，等電話，盼望有人約我吃飯閑聊消磨時光。

已婚女友也是，夜晚和周末是不借給外人的，可借的只有中午和偶爾向單位謊稱病了的下午，弄得我跟她們在一起的時候，老有罪惡感。

有一段時間太無聊了，我不得不混跡于離婚女人的各種聚會。把身子陷進矮矮的沙發(fā)里，聽她們講那過去的事情。她們大多一副受害人的表情，歷數男人的種種“滔天罪行”。有時候她們忽然發(fā)現我，就會異口同聲地警告我，“你要是嫁人千萬別嫁二婚男人！”

2

女友得知我誤入歧途，生拉活扯把我“救”出來。

“天！那些女人因為婚姻的小小挫折就做了逃兵，她們都感染了恐婚病毒，特別害怕二次受傷。你這向往婚姻幸福的小女人，怎么能受她們的影響呢？”

為了幫我徹底擺脫離婚女人的“壞”環(huán)境，女友們開始熱心地張羅我的相親計劃。她們特別奉獻了一個周末之夜，圍著我開圓桌會議。

“說！你要什么樣的男人？”她們像專業(yè)紅娘似的向我發(fā)問，好像她們每個人的手上都握有一把男人。

“身高和相貌一般過得去就可以了，經濟收入比我好，有事業(yè)心，關鍵是要懂得關心體諒別人。年齡跟我一樣最好，小我3歲也行?！蔽乙埠敛缓卣f了我的要求，好像背征婚廣告。

她們笑了，紛紛搶著報名，“很好找呀，我那有一個剛剛離婚的……”

那晚參加圓桌會議的有6人，其中就有5人給我介紹“離了婚的男人”。我跳起來大聲聲明，“請注意，其實我只有一個要求，給我一個未婚青年，OK？”

她們又笑了，“姐姐，有沒有搞錯！現在的未婚男人，要么年齡小你很多，要么想法跟你根本相反：他們信奉單身主義，玩戀愛同居的把戲，跟你結婚的可能性極小，你陪得起嗎？”

我不服氣，說，“我還是要先跟未婚青年見面?！?/p>

結果可想而知。在那些未婚青年里面，有扶不起來的阿斗，有光會策劃不會操作的幻想狂，還遇到了一個年輕的“老古董”。

我不得不回頭聽女友們的話，跟二婚男人相親。

3

說起來有點慘，跟石濤見面，我才第一次有了優(yōu)越感。在他以前，我歷盡未婚男人的白眼和挑剔，現在，終于可以找回一點平衡感了。雖然女友小美說過，石濤只比我大兩歲長得還有點帥，可我還是對他一副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見面在“悠長假期”茶房進行，我故意遲到20分鐘，還輕描淡寫地說我太忙，只能待1個小時。小美有點生氣，我一來就要走，說不想當電燈泡。我無所謂，就想看看石濤怎么辦。

石濤起身，對我做了一個“請稍等”的手勢，然后殷勤地送小美到門口。他的身影挺拔，有男子漢的氣概，我開始有點不自信了，決定單刀直入一針見血。等他回來，我就直率地說了，“對不起，我小看你了，請你原諒。說實在的，我不喜歡這樣的相親形式，可是今天見到你，我覺得沒白來。你呢？能不能坦白告訴我你的看法？”

石濤笑了，說，“我也覺得沒白來。我也說真的，很難見到你這樣爽的女人了，看來我們做朋友不難。”

我乘勝追擊，試探道，“你這么陽光，怎么會離婚？”

石濤歪頭想了一下，然后實話實說，“怪我吧，EQ太低。”

他的回答出乎我意料，我很感興趣地問他，“那你現在的EQ有多高呢？”

“不謙虛地說，有80分吧?！?/p>

“何以見得？”

“男人也有一個成長的過程的。我結婚兩年，離婚兩年，一共4年，等于又上了一次大學，這回是專修男女關系課程，自認為學得還不賴，今天打算在你手上畢業(yè)，你信不信？”

我開始覺得好玩了，笑著逗他說不信。他就一本正經地保證，今天他會讓我感覺舒服，一點壓力也沒有。接著他開始占上風了，他說今天我們見面不宜談愛情婚姻話題，他打聽好了，我們都是電影迷，就談電影。

那天我們談了整整3個小時，分手的時候，石濤還送給我一本書，馮小剛的《我把青春獻給你》，說是他前妻蘭草送的。問他為何送我這個，他微微一笑，說以后再說，還挺會吊人胃口的。

4

一周后，石濤打電話約我。我問在哪兒見面，他說在他住的公寓。沒等我表示懷疑或反對，他就搶著解釋道，“別想歪了，是請你吃飯，我親自下廚，你打下手，我們給自己做一頓好吃的，怎么樣？”

這真令我感到意外。我喜歡他的口氣，明明分配我做很多事，可聽起來既有男子漢的果決又有二婚男人的細致溫柔。而且，這一招也相當靈光。我已經很久沒有和男人一塊兒買菜做飯了，也很久沒有吃到可口的家常便飯了。

那天下班以后，我們一起進了超市。我說要給他買一件禮物，“第一次去你家，哪能空著手呢，說吧，你家缺什么，我給你買。”石濤也不客氣，笑嘻嘻地甩出一個難題，“我家缺浪漫，你看著辦吧。”說完，我們相視大笑。那感覺，好像我們一貫如此，從小就在一起似的。我給石濤買了一個法國玻璃花瓶，彩色的，非常漂亮。我說，“這玻璃，即使打碎了也是美的，也有觀賞價值?！笔瘽挠徐`犀，說，“萬一我不小心碰碎了它，那還成全了美，對不對？”

后來我們買菜也很好玩，石濤規(guī)定一人做兩個菜，我搶著報了兩個簡單的：番茄炒雞蛋，白菜豆腐湯。石濤問我還會什么，我就狡猾地撒謊，說除了這兩個菜我別的都不會。石濤就笑我耍小聰明，他知道我是不喜歡做家務，他說這不是什么好習慣。見我面有慍色，他寬厚地逗我說，“我的意思是，你的胃對你肯定有一肚子的意見，不信你問一問看?！?/p>

石濤做了一個紅燒仔鴨一個素炒西芹，味道好極了，我甘拜下風。石濤不允許我這樣不思進取，他說以后他當師傅教我做菜，非讓我體會到人類只有在廚房才能體會到的愉悅才罷休。說實在的，當我看見我和石濤親手做出來的三菜一湯，紅紅綠綠誘人垂涎的時候，我就喜歡上石濤了。我就想，那一桌菜，既干凈漂亮又清爽可口，如果象征著我和石濤的交往，那該多好啊。我們在廚房里樂樂呵呵的氣氛，我們在飯桌上嘻嘻哈哈的吃相，是多么難得的自然融洽呀，也許這就是我們的緣分？我悄悄地想，只要是和石濤一起做飯，我樂意改掉自己的壞毛病。

誰說只有男人的胃要緊？單身女人的胃，也是充滿感情的，知冷知熱的。

見我酒足飯飽面色酡紅，石濤趁機提了個好建議，他說，“一個人不想買菜做飯，一個人吃飯也沒胃口。我看你們女人跟男人也差不太多，一個人就不注意飲食規(guī)律。你看你，這么瘦，膚色偏灰，我呢，有點偏胖了，都是不良快餐惹的禍。咱們可不可以聯(lián)合起來解決這事兒？也不可能天天啦，就是一周什么的，安排一次這樣的聚餐。為了我們的身體健康，我們合作做飯吃飯，好不好？”

那以后，我和石濤隔三岔五地在一起買菜做飯，還合作請了幾次客，為雙方的重要客戶和資深朋友開家庭PARTY，非常成功。

也就是在這樣的交往過程中吧，我們才能找到戀愛里的細微飄渺和實在仁厚的感情?，F在我知道了，這種親密接觸只須幾次，就可以勝過那種在茶樓酒吧神聊一萬年。我和石濤，通過自然流露出來的性情習慣上的一些細節(jié)，彼此迅速了解和理解。我和石濤在為人處世和處理錢物態(tài)度上，有共同的方向感，也有一些細節(jié)的不同花樣，動靜來往頗有玩太極推手的美妙和諧空間，我們是可以愉快地交往下去的。

一年以后，我們變得都不習慣單獨一個人，而習慣兩個人在一起消磨時光了。

5

元旦前夕，石濤遞給我兩張飛杭州的機票，說是要請我上人間天堂。我問他費用是不是AA制，他回答說NO。

這一招令我喜出望外。這說明他對我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我最喜歡旅游，喜歡浪漫的地方，還喜歡占點小便宜。而我也因此好好報答了他一把，一路上對他軟語溫存無微不至，弄得他向我撒開了嬌，說他像是回到了兒童時代，而我就像他美麗溫柔的媽媽。

聽他叫我小媽媽，我有點緊張。人都說男人若是把一個女人當媽媽，就是只敬不愛。石濤修正了這個誤會，他告訴我，男人對女人愛得深了，就會當她是跟媽媽一樣親的人。有的男人煩女人管的時候也會這樣比喻，但那是完全不同的兩樣情緒，聰明的女人，一聽就分得出來。說完，石濤壞笑著看我，弄得我只好不懂裝懂了。

在美麗的西子湖畔，晚霞看著石濤把一枚鉆石戒指送給我，向我求婚。我用一個深深的吻回答了他，他把我緊緊抱在懷里，久久不愿松開。

我的可愛的石濤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另一個女人的痛苦教會他的。

石濤跟蘭草結婚的時候，一點也不懂女人心事，只是忙工作忙掙錢，以為事業(yè)有成鈔票多多就會令對方感覺幸福了。蘭草跟他溝通的時候，他也不耐心，還說婚前蘭草就是這么期待他的，婚后又變了要求，他滿足不了那么多。那時他不講究愛的形式美，還可惡地拒絕說話，因為兩個人的想法不一，一說話就像吵架。

石濤跟我痛說了一夜的“一婚家史”，他真誠地檢討了自己的過失，毫無保留地傾訴了他對我的愛和期望。石濤說他不是那種天生會甜言蜜語的人，他對我之所以大大方方花言巧語樂此不疲，就是離婚之后自己才慢慢悟出來，這是對女人最好的安慰方法，從前蘭草也沒有什么高要求，只不過是要聽幾句好聽的話而已。

我知道問題沒那么簡單，但我基本上贊同石濤的體會，這對他來說不容易，我應該鼓勵他，同時我也應該對他的前妻蘭草表示感謝之意。我跟石濤聊起了我們初次見面時，他送我的那本書，《我把青春獻給你》。我告訴他我和女友們的讀書體會。

我們都很在意馮導演的一句話，他由衷地說跟徐帆結婚很幸福，我們真替徐帆感到欣慰，也好羨慕她，因為只有可愛的聰明的二婚男人才會由衷地這么說話，說這么好聽的話，“我喜歡在鐵腕人物的統(tǒng)治下俯首帖耳，免得自己煞費苦心追求真理?！蔽覀兣司蛺勰腥说恼Z言哄騙，不為別的，就為兩人世界有這樣假得可愛的情趣。

我們還想到了另一個女人，馮導演的前妻，我們知道她在他成長的過程中扮演了導師的角色。但是……

都說女人需要男人的調教才會變得溫柔大度，實際上，可愛的男人也是女人調教出來的。只不過，男人一般能夠享受自己的“勞動果實”，而女人就運氣差了一點，女調教師往往享受不到自己付出心血的“勞動果實”--懂得了愛的形式美并且樂意表達的男人。我們對此有一比喻，比如摘桃子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種桃人閃到了一邊兒，或被迫出局，那些成熟的桃子連同桃樹一起，自然就成了剛好路過這棵桃樹下的家伙的美味和所有。

我就是那個幸運的“摘桃子的女人”。

從杭州回來以后，我把他隆重介紹給我的父母親認識，打消我老媽的擔心，然后搬到了他的公寓，準備和他過一輩子日子。

6

石濤問我什么時候結婚好，我說等蘭草結婚以后比較好。

我知道蘭草的再婚問題是石濤的一塊心病。因為他把責任擔在了自己的肩上，總覺得太對不起蘭草了，想有所補償，又沒有合適的補償方法，只好用這種被動的笨辦法來減輕心理壓力。我還知道，蘭草的確被跟石濤離婚的事所傷害，精神上變得萎靡不振，對戀愛婚姻十分灰心。我更知道，只有我親自出馬，方能打開皆大歡喜的生活局面。

我通過拐彎抹角的女朋友的女朋友，跟蘭草搭上了關系，然后跟她發(fā)展友誼。我發(fā)現，蘭草跟我有不少相似之處，心中不免暗笑，石濤這小子原來也這德行，喜歡同一種類型的女人！

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在我們一伙天真樂觀的姐兒們的影響下，心情開朗了許多，最后還愿意聽我們的話，跟不錯的男人相親了。她運氣好，遇上了一個合得來的男人，并且閃電結婚。

我?guī)瘽⒓犹m草的婚禮，石濤心情惴惴不安。我壞笑著安慰他，“這是蘭草給你上的最后一課哦，要用功一點，聽見沒有！”

石濤看見穿婚紗的蘭草，臉色緋紅，他對我也對蘭草說，“對不起，失陪一下，我去拿幾杯紅酒來?！?/p>

我對蘭草說，“他對你有愧疚，還不好意思呢?！?/p>

沒想到蘭草大方地笑著對我說，“那是你調教得好呀，從前他可對我沒這禮貌，他想不到別人，是只顧他自己的?！?/p>

我也臉紅了，驚異于蘭草的敏感和沉得住氣。

原來蘭草早就知道我和石濤的關系了，她是一個細心的女人，也有點調皮，可以忍到她結婚的時候才拆穿我。蘭草說她特別喜歡石濤送給她的結婚禮物，“是你去選的吧？一看就有你的影子，美麗單純又神秘莫測。”

那是一塊天然紫晶石剖面，中有一空洞，洞內的紫晶晶體，或晶瑩剔透或深藏不露，都是那么漂亮又那么神秘。像我們人類的愛情，充滿魅力和魔力。我告訴蘭草，石濤真的自己反省過了，經過一次婚姻，他成長了不少。我說，“我今天要專門向你表示感謝呢，你是他的第一個老師呀?！?/p>

蘭草笑了，“其實，以前我也挺幼稚的，還演過河東獅吼的角色呢。 但愿你不會那樣?！?/p>

我和她一起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這時石濤端了三杯紅酒過來，見我們談得高興，他恢復了耍貧嘴的常態(tài)，一臉壞笑地問我們，“情敵還有那么多話可說嗎？”

我和蘭草反擊他，“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是賈寶玉？假鮑魚，臉皮真夠厚的?！?/p>

從蘭草的婚禮上下來，石濤就向我求了婚。他發(fā)表了他的求婚宣言，“親愛的阿潔同學，嫁給我吧，把我變成一個可愛的二手男人吧，PLEA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