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蹋

毛永健

38歲的老處女肖臘梅被奇丑無比的老光棍宋大炮在包谷林里糟蹋了。這個準(zhǔn)確無誤的消息像母狗發(fā)情一樣在村子里面蔓延開來的時候，村民們除了驚詫之外，就是一臉的壞笑，但不管是驚詫還是壞笑，里面都有這樣的一個內(nèi)容，就是肖臘梅終于被人糟蹋了，而且糟蹋她的人還就是他媽的奇丑無比的老光棍宋大炮，好像肖臘梅的被糟蹋，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事似的。村民們唯一的媒體就是他們的那張萬能的嘴巴，除了呼吸新鮮空氣吃粗茶淡飯啃黃臉老婆，還和政府的電視廣播報紙這些喉舌有著同等的功用，和狗一樣有著靈敏的嗅覺，和晚報記者一樣善于曝光隱私搬弄是非傳播緋聞。而在傳播肖臘梅被宋大炮糟蹋的這件事情上，村民們也是充分地發(fā)揮了他們豐富的想象，不斷地添油加醋將事件演繹推理，得出了無數(shù)個令人信服的版本。但是不管是哪一種版本，其關(guān)鍵詞都是一個：糟蹋。糟蹋這詞如果你不經(jīng)意的一看，就好像是浪費或者隨意損壞的意思，可是肖臘梅是一個人，她浪費青春是她自己的事情，誰也管不著，至于說隨意損壞吧，在這個重大的案件里，還是能夠說得過去的，因為肖臘梅雖然已經(jīng)38歲了，老是老了一點，但大家不得不承認(rèn)，她畢竟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處女，要說損壞，還真是有東西可以被損壞的。村民們知道，一個女人如果被強行損壞了，那這事情就肯定鬧大了，應(yīng)該和殺人放火差不多。也就是說，宋大炮糟蹋了肖臘梅，也把他狗日的給糟蹋了。

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村民們的興奮和好奇感就陡然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對宋大炮和肖臘梅的同情。有人責(zé)備說，娘的宋大炮，兔子都不吃窩邊草呢，一個村子里面的抬頭不見低頭見，他狗日的居然下得起手，再猴急，也得講究個方式方法嘛，弄得自己吃了肉也惹得一身腥，捅出這么大的婁子，看來牢房里是肯定少不了他的了。也有人抱怨說，這肖臘梅也真是的，一個老姑娘，大白天的躲在路邊包谷林里撅著個大白屁股撒什么尿呢，包谷林又不是公共廁所，這不是明擺著勾引人家犯罪嗎?真是無事找事。當(dāng)然也有持第三種看法的村民說，一個嫁不出去的老處女，一個娶不了媳婦的老光棍，事情不出反正已經(jīng)出了，請個和事佬做媒拌稀泥，把婚一結(jié)不就什么事都完了，還去報球哪門子的案呢……村民們你一言我一語不咸不淡地議論著，但他們的態(tài)度傾向依舊顯得混沌不清，仍然沒有擺正肖臘梅和宋大炮兩人在這個案件中的位置。

村長懶洋洋地剔著牙齒過來，看村長的做派，顯然是剛剛吃過晚飯。村長把牙簽像武俠書上的小李探花玩飛刀一樣隨手扔了出去，無庸置疑地說，球，這回宋大炮肯定栽定了。村長的話像一聲驚雷，炸得村民們停止了永遠(yuǎn)不會有結(jié)果的議論，然后呆頭呆腦地充滿疑惑地看著村長。蹲在院墻上悶頭抽煙的宋大炮的姐夫?qū)O觀察著急地問，村長，大炮真的沒得救了?村長說，只要是人證物證都有，就沒得救了。孫觀察說，村長見多識廣，能不能幫忙在上邊給大炮通融通融關(guān)系?村長沉著臉說，你們知不知道，宋大炮這回犯的事情既不是小打小鬧的偷雞摸狗，也不是污七八糟的大白菜爛茄子，而是強奸。強奸，你們懂嗎?根據(jù)派出所派來調(diào)查案情的趙干警說，強奸罪一旦成立，依照刑法第139條規(guī)定，以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強奸婦女的，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也就是說，宋大炮以暴力強奸婦女，至少都要判3年，如果人情不對頭，就可能判他狗日的10年。孫觀察說，照村長這么說，大炮真的是沒得救了。村長說，話也不能完全這么說，我仔細(xì)琢磨了一下，辦法倒是有一個，只是……村長故意賣了個關(guān)子。孫觀察趕緊問，啥辦法?村長說，讓肖臘梅家里的人撤除訴訟，派出所只要沒有人立案，就不會再追究。孫觀察說，肖臘梅家里的人怎么會甘愿撤除訴訟呢?村長說，這還不簡單，用錢消災(zāi)嘛，你想想，肖臘梅被糟蹋了，他家里的人即使將宋大炮送進(jìn)了大牢，他們家也只是出了一口惡氣，并沒有得到什么實惠，也不能改變肖臘梅被糟蹋的事實，而如果宋大炮能夠給他們家一筆數(shù)目可觀的錢，那他們家怎么還會死撐著面子活受罪呢?村長停頓了一下又接著說，當(dāng)然這中間需要找一個在村子里面有威信的人穿針引線，兩方溝通才行。孫觀察說，村長，那這事就交給你處理吧，你在我們村里肯定是最有威信的了。你看大概需要多少錢才能擺平?村長扳起指頭算了一下說，一萬五吧，我看至少都要一萬才行。孫觀察抓扯了幾下頭發(fā)，從院墻上跳下來，對著村長的耳朵輕聲說，就給你一萬二吧，我拉錢背賬都替大炮在天黑前把這一萬二給村長你送過來。村長也對著孫觀察的耳朵輕聲說，有了這一萬二，今晚你們家就把心全都給我放回胸膛里去睡個安穩(wěn)覺吧。

肖臘梅在村子里面的確是個婦孺皆知的人物，就相當(dāng)于中央電視臺的焦點訪談，收視率最高，連3歲大的小孩子都知道。家長們在教訓(xùn)不聽話的男孩子時往往會這樣說，嘿，娃娃，你給老子渾，長大了給你狗日的娶肖臘梅，看你還能不能渾。而對于淘氣的小女孩呢，則會說，哎呀，丫頭，你現(xiàn)在兇什么兇呀，我看你以后變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肖臘梅，哭都來不及呢，還能給我兇?因此從某種程度上說，肖臘梅已經(jīng)成為了村子里面嚇唬小孩子們的狼外婆。肖臘梅能夠成為村子里面的焦點訪談，當(dāng)然完全是得益于她的大齡未嫁，農(nóng)村不像城市里那么開明，你既可以像當(dāng)修女一樣禁一輩子的欲，你也可以一天睡他媽的一百個男人之后再將他們像穿破的鞋子一樣扔掉。在農(nóng)村，如果一個女孩子嫁不出去，那將是一件非常恥辱的事情，而且這種莫名其妙的恥辱甚至?xí)奂凹胰?，引起家人的強烈不滿，好像是他們心頭的一塊病痛。肖臘梅到了38歲仍舊守在深閨，其境況自然是眾叛親離，四面楚歌。

肖臘梅嫁不出去，并不是因為她的長相，她在16歲初中畢業(yè)的時候，已經(jīng)出落得亭亭玉立，在村子里面是人見人愛的村花了。肖臘梅長著一張飽滿耐看的圓臉，猶如十五的月亮，而且臉上經(jīng)常布滿了健康的紅暈，像極了三月的桃花。她還喜歡扎一條長長的馬尾巴辮子，一直拖到圓嘟嘟的臀部，走起路來的時候，她的那條長辮子就會在她的屁股上擺來擺去，弄得看見的人心里癢癢的，像無數(shù)的蟲子在心壁上爬行。唯一的遺憾是肖臘梅家里窮，人靠衣裝馬靠鞍，肖臘梅沒有一身像樣的衣服，因此她就只能擁有一種灰姑娘似的恬淡和素潔，缺少了城市女孩的那種瘋狂和火熱。在18歲的那年，肖臘梅談過一次轟轟烈烈的戀愛，她的男朋友是村校的民辦教師，叫做劉民心，是一個喜歡彈吉他、穿牛仔衣服、運動鞋，梳二分頭，滿臉堆笑的長得非常帥氣的小伙子。劉民心家住鎮(zhèn)上，高中畢業(yè)沒能考上大學(xué)，便在舅舅的幫助下來村校里當(dāng)了民辦教師。劉民心是有上進(jìn)心的人，并不安于現(xiàn)狀，他一邊當(dāng)民辦教師一邊復(fù)習(xí)功課，準(zhǔn)備來年再參加高考。可是鄉(xiāng)村的日子猶如夏天的蟬噪，單調(diào)而乏味，劉民心禁受不住寂寞無聊的枯燥生活，就和村花肖臘梅建立了戀愛關(guān)系。后來劉民心考上地區(qū)師專藝術(shù)系，他們的戀愛自然像所有世俗愛情的命運，分手了。

經(jīng)受過這次愛情的失敗，肖臘梅脆弱的內(nèi)心疼痛了很久，她原本想她和劉民心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有情人應(yīng)該成為眷屬，但她一個農(nóng)村女孩，根本沒有辦法留住劉民心，于是她覺得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即使不公，個人也無從抗拒。肖臘梅還覺得時間就是最好的藥物，能夠醫(yī)治所有心靈的傷口，甚至不會留下任何疤痕?？墒呛髞淼氖聦嵶C明，肖臘梅并沒有將劉民心從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徹底地趕走，因為那畢竟是她刻骨銘心的初戀啊。肖臘梅和劉民心戀愛，唯一的收獲是有了一個選擇男人的參照物，那就是她要找的男人必須都像劉民心那樣的帥氣和有情調(diào)。但就是劉民心這個該死的參照物，將肖臘梅的一生給毀掉了。在劉民心之后，有許多的年輕人請媒人向肖臘梅提過親，但往往是見過一面之后，就被肖臘梅輕易地否定了，其中也有一兩個長相不錯的，肖臘梅和他們處上了兩三個回合，最后仍然因為找不到劉民心那樣的感覺而不得不揮手拜拜。

家里的人看肖臘梅這個不對那個也不妥的勁頭，就好像她肖臘梅是一枝鮮花，而其他人都是牛糞似的，心里就難免堵得慌，就都想勸勸肖臘梅，說差不多就算了，不要這山看到那山高?？墒峭拕偝隹?，就被肖臘梅一句話給堵了回去。肖臘梅冷著臉說，是你們嫁人還是我嫁人啊?嗆得一家人面面相覷。在和家人鬧矛盾的時候，肖臘梅也曾經(jīng)想過，干脆把自己這枝鮮花插在牛糞上算了，這人世間哪有那么多的如意姻緣在等著自己。可是這只是一瞬間的事，回過頭來，她又馬上改變了主意，認(rèn)為婚姻是人生中的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馬虎不得，一旦馬虎嫁了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就將自己的一輩子給毀掉了。人生就是這樣，一天很長，一年很短，轉(zhuǎn)眼間肖臘梅就在磨磨蹭蹭中翻過了30歲的門坎，然后向35歲抵達(dá)，最后終于?？吭诹?8歲的岸邊。這時的肖臘梅，已經(jīng)基本無人問津了。

到了38歲，肖臘梅對于愛情的美好憧憬，已經(jīng)如同水中月鏡中花般的不真實了。肖臘梅常常長時間地呆在自己的小房間里，擺弄著從前的什物，處在遙遠(yuǎn)的回憶之中不能自拔。陽光從她的窗戶里照射進(jìn)來，在小房間里留下了許多漂移的不規(guī)則的光斑，于是她暗淡的小房間里便瞬間充滿了溫暖和光亮。但肖臘梅已經(jīng)不敢再看鏡子中眼角布滿魚尾紋、頭上偶爾冒出幾根白發(fā)的自己，她害怕衰老，害怕那張曾經(jīng)光潔的臉變成了皸裂的樹皮。于是肖臘梅陡然轉(zhuǎn)身，惱怒地拿起那面圓形的鏡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咔嚓一聲，鏡子砸得粉碎，肖臘梅的心也變得四分五裂，血跡斑斑的。她已經(jīng)無法面對真實的自己。

黃昏的時候，孫觀察提著一個黑色的手提包屁顛屁顛地向村長家走去。手提包里裝著用宋大炮全部家產(chǎn)抵押得來的一萬二千塊錢。村長坐在自家的大門凳上，笑瞇瞇地看著向他家走過來的孫觀察，說，來了。然后村長接著向屋里喊，他媽，給觀察抬根板凳來。孫觀察說，抬板凳干啥，坐這大門凳不就行了，于是孫觀察就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門凳上的灰塵，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上面。村長扔給孫觀察一支煙，自己也在嘴上叼了一支，邊用打火機打火點煙邊問，準(zhǔn)備齊了?孫觀察點點頭說，齊了，全在這手提包里呢，村長你點個數(shù)吧。村長揮了揮手說，點球什么點，這種消災(zāi)的錢誰還敢少半個子兒。孫觀察說，那倒是。然后孫觀察就把手提包遞給了村長，村長依舊笑瞇瞇的，伸手接了。孫觀察說，麻煩村長了。村長說，這有啥，我還要給你說清楚個事呢。村長頓了一下才說，事情成了，這一萬二千塊錢里面，我給肖臘梅家里一萬，其余的兩千是我的勞務(wù)費。孫觀察說，只要事情辦成了，這錢就是村長你全部要了我們也沒得啥意見。村長說，那就好，你們就只管等我的好消息吧。然后村長就提著手提包進(jìn)屋去了。孫觀察看了看村長家寬敞的堂屋在黃昏里暗淡下來，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村長家，踩著石板路上即將褪盡的霞光，回去了。

村長在自家?guī)康臋还窭锬贸鲆黄酷u香型的金沙回沙酒，使勁地喝了兩口，嘖嘖嘖嘖地自我感嘆說，這酒有勁道，真他娘的不錯。之后村長從手提包里數(shù)出兩千塊錢來交給自己的老婆，得意地說，把它擱在被子的棉絮夾層里，不要弄丟了。村長老婆說，放心吧，這錢又不像你，長得有腳，會走會跑。村長就嘿嘿嘿嘿地在老婆肥碩的屁股上使勁地摸了一把，說，老子再走再跑，還不是拴在你那狗日的褲腰帶上。

村長哼著一首帶點顏色的山歌，向肖臘梅家走去。肖臘梅的父親肖成器一見村長就喊冤，說村長，你可要為我們家的臘梅做主啊，宋大炮這個天殺的，居然干得出這種絕根斷種的丑事，村長啊，你可得為我們家的臘梅做主啊，她一個黃花閨女，以后咋個在這世上活啊。村長接過肖臘梅母親遞過來的板凳坐下，然后自顧自地從衣袋里摸出兩支煙，一支扔給肖成器，一支自己點上。村長黑著臉不說話，他用力猛吸一口，然后噗的一聲將嘴里的煙霧全部吐出，那煙霧便嚴(yán)實地彌漫在村長的周圍。村長入情入理地說，宋大炮糟蹋了臘梅，是天理不容，但是事情出了你們也不事先告訴我一聲，就去派出所報了案，你們看看，你們眼睛里還有沒有我這個村長啊?再說了，我再差勁，也還是一村之長嘛，你們怎么能夠越級跨我的大步呢?肖成器見村長有興師問罪之意，趕忙解釋說，中午臘梅出了事，我們心頭很著急，擔(dān)心宋大炮跑掉了，所以才趕緊報了案，對村長并沒有其他的意思。村長說，你們擔(dān)心宋大炮跑掉是沒有錯，可是派出所的干警還不是沒有抓住他狗日的。村長接著說，退一萬步說，即使派出所的干警把宋大炮給抓住了，也不至于會敲掉他的腦袋瓜，最多就是判他個三五年。你們再仔細(xì)想想，判了他宋大炮三五年，你們也只是出了一口惡氣，并不會得到什么好處，這又何苦呢?再說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他宋大炮不會為人，連你肖成器也不會為人嗎?肖成器被村長說得滿腦子的糊涂，一下子也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對還是錯。在村長到來之前，他們一家人也正在為宋大炮沒有被捉拿歸案而苦惱。是啊，要是他宋大炮從此在這個村子里面永遠(yuǎn)消失了，那他們的報案，又會有多少實際意義呢?這么一想，肖成器就想通了，還是村長說得對，現(xiàn)在首先是宋大炮還沒有被抓住，即使宋大炮真的被抓住了，對他們家又會有什么好處呢?倒不如私了的好啊。肖成器想通了，就對村長說，村長，那你看這件事該怎樣處理才妥當(dāng)呢?村長說，依我看，你們兩家私了算了。肖成器問，怎么個私了法?村長說，宋大炮給你們一筆賠償費，你們從派出所撤除訴訟，讓宋大炮回家，就算了結(jié)了。肖成器說，那我們就聽村長的安排行了。村長就將手提包遞給了肖成器，說，你知道宋大炮家里的具體情況，硬榨也不會榨出多少油來，這是我讓孫觀察將宋大炮的所有家產(chǎn)抵押得來的一萬塊錢，你看夠不?肖成器重重地嘆了口氣，說，村長，事已至此，不夠又能怎樣?就這樣吧。

孫觀察當(dāng)天晚上從村長那里知道了事情被擺平之后，就讓大兒子孫阿斗去山林中通知宋大炮，說沒事了，讓他回家。等到宋大炮回家之時，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村子里面一片寧靜，村民們都還沒有起床。宋大炮悄無聲息地潛進(jìn)了村子，溜到自己的房間里倒頭便睡?？墒撬未笈谧鰤粢矝]有想到，他疲憊不堪的腦袋剛剛落枕，兩個干警就仿佛神兵天降，哐當(dāng)一聲給他戴上了手銬。宋大炮迷迷糊糊地對干警說，我們的事情村長不是已經(jīng)處理好了嗎?你們還要抓我干啥?趙干警抬腿就在宋大炮的屁股上狠踢了一腳，威嚴(yán)地說，我們在這里守了你狗日的一個晚上了，你他媽的少廢話，走。

宋大炮跟趙干警他們剛走出家門，就被早起的人們看見了。于是村子里一傳十、十傳百，不一會兒，村民們就都知道宋大炮被干警抓住了。孫觀察跌跌撞撞地向村長家跑去，在半路上碰見了村長，村長問，被抓了?孫觀察說，被抓了，正在押走呢。村長問，是誰領(lǐng)的頭?孫觀察說，就是你說的那個趙干警。村長哦了一聲，然后說，我們趕快去看看，看還有沒有挽救的辦法。村長和孫觀察一前一后地向公路的方向小跑過去。在公路上，村長看見了押送宋大炮的趙干警他們，他就遠(yuǎn)遠(yuǎn)地對趙干警喊，說等一等，我有話說。趙干警看見跑來的是村長，就停住了腳步等村長。村長走近之后，趙干警問，村長，你有啥事?村長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趙干警，你看這事能不能交給村里處理?趙干警說，不是已經(jīng)報案了嗎?這是刑事案件，既然已經(jīng)報了案，就得抓人。村長說，肖成器已經(jīng)同意撤除訴訟，不再立案了。趙干警說，現(xiàn)在一切都晚了，同意撤訴也不能放人。村長還想說些什么，這時候村子里面?zhèn)鞒隽艘粋€更加驚人的消息，說肖臘梅瘋了。圍觀宋大炮的村民們就又像潮水一樣地向肖成器家跑去。趙干警想到肖臘梅畢竟是案件的受害者，應(yīng)該弄清楚情況，便押著宋大炮跟隨著村民們向肖成器家走去。肖臘梅光著腳丫，衣服敞開著，花臉，披頭散發(fā)地在自家的院壩上走來走去，像一只發(fā)情的母狗一樣看見了一個男人便嘿嘿嘿嘿地跑過去，說，你是宋大炮吧?嘿嘿，你肯定是宋大炮，來，宋大炮你來壓我呀，來壓我呀，快來壓我呀，狗日的宋大炮，嘿嘿嘿嘿，壓呀……說著就伸手去拉那男人，弄得男人們都挺不好意思。

村長對趙干警說，這肖臘梅老是想要男人壓，怕是得了花瘋病了。趙干警說，從案情來看，估計是肖臘梅一直待守閨中，有性壓抑的傾向，一旦被奇丑無比的老光棍宋大炮糟蹋，這種強烈的精神刺激，就使得她那根一直緊繃的弦折斷而精神失常了。村長說，這么說來，宋大炮這德就缺大了?趙干警說，怎么說呢?這是一個非常深奧的心理學(xué)問題，我也說不明白，反正宋大炮是犯罪嫌疑人，就應(yīng)該繩之以法。

趙干警他們押解著宋大炮上路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升起有一筷子高了。村民們看見，強奸犯宋大炮手腕上戴著亮锃锃的手銬，低著頭走在前面，像一只被烈日曬蔫了的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