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戈 水 寒
2004年10月3日上午8點,武漢市雨花區(qū)一個居民小區(qū)內(nèi),一名20來歲的女人從5樓墜落,當場氣絕身亡。結(jié)婚不到8個月的她墜樓那一刻,丈夫剛好就在五樓的屋里……
新婚燕爾的她為何會跳樓呢?丈夫為何見死不救?是丈夫?qū)⑺葡聵沁€是她自尋短見,或另有原因呢?
無“根”的愛情要分手
28歲的楊風光是武漢人。1996年楊風光高考落榜后,來到省城應(yīng)聘做了酒店保安。
2000年8月,楊風光與酒店服務(wù)員沈芳萍談起戀愛。
22歲的湖北女孩沈芳萍,人長得清秀,性格也活潑開朗,楊風光的情深意切讓她感到一種難得的溫暖。2001年6月,兩人開始同居。每天早上,楊風光會用一輛破舊卻干凈的自行車帶著沈芳萍上下班;楊風光做保安大部分時間都在門外的太陽底下,天氣熱的時候,沈芳萍就會沖上一大瓶“涼茶”給他消暑……
沉浸在柔情蜜意中的楊風光想早日和沈芳萍結(jié)婚,可是,沈芳萍卻不愿“隨便”地嫁給他。每一次楊風光提結(jié)婚的事,她就對他說:“結(jié)婚?連房子都沒有,怎么結(jié)婚?要想我嫁給你,早點買房子!”楊風光每月工資才幾百元,雖說到武漢已有多年,但掙的錢大多補貼家用了,幾乎沒有存下多少錢,要想在武漢買一套房子,簡直是天方夜譚。楊風光其實是希望沈芳萍隨他回湘西老家過日子的??缮蚍计颊f,要她在那里過一輩子,還不如把她殺了。
楊風光無計可施,而沈芳萍也陷入了郁悶中:一方面,她確實喜歡楊風光,不舍得離開他;另一方面,她卻不想把一生托付給一個窮光蛋。沈芳萍父母知道她和一個“窮小子”在一起,開始急著為她四處物色“青年才俊”。
2003年1月的一天,沈芳萍在逛街時與一位高中同學不期而遇,同學各方面條件還不如沈芳萍,但到武漢不到一年,就找了個有房有車的老公,日子過得有滋有味。聽說沈芳萍和窮保安談戀愛,同學語重心長地對她說:“年輕時談愛情可以什么都不考慮,可婚姻可不能不考慮物質(zhì)條件,你又不是找不到老公,難道你愿意一輩子過一窮二白的日子?”是啊,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哪能只求感覺呢?沈芳萍的要求其實并不高,不求有車有存折,但至少要有個屬于自己的房子吧!
此后,沈芳萍對楊風光明顯冷淡。2003年4月底,她終于提出分手。在楊風光的“強硬”要求下,她最終沒有搬走,卻不愿再與楊風光同床,平時也不怎么愿意搭理他……兩人事實上已經(jīng)接近分手了。
怎樣才能延續(xù)瀕死的愛情?
楊風光其實并不怨沈芳萍,她那么漂亮,有什么理由讓她嫁給他這么一個窮光蛋呢?他恨自己貧窮,恨自己連房子也買不起!可是他已經(jīng)無法離開她了。
楊風光知道沈芳萍骨子里是一個善良重情的人,只要自己對她特別好,讓她感動,她就不會執(zhí)意與他分手。楊風光對沈芳萍更殷勤了:沈芳萍喜歡吃南門口的臭豆腐,不管刮風下雨,他都會坐一個小時的車去買臭豆腐給她;她不讓他碰她,他就堅持“不越雷池半步”;當時是夏天,楊風光與沈芳萍住的房里沒有空調(diào),晚上又悶又熱難以入睡,楊風光每隔一陣子就往地面灑半桶水,溫度果然降了不少,沈芳萍可以安然入睡了,楊風光卻徹夜不眠……不管楊風光怎么做,沈芳萍始終沒有“讓步”:“你不要對我這么好,沒有用,沒有房子,就算我愿意嫁給你,我父母也絕不會同意!”
2003年10月中旬,沈芳萍的父母為她在當?shù)卣伊艘粋€對象,男孩是沈芳萍的初中同學,在工商局工作,雖然長相一般,但在縣城有房子,收入也還穩(wěn)定,在武漢一直“沒著落”的沈芳萍應(yīng)允了這門婚事,兩人相約第二年5月舉行婚禮。
2003年11月初,沈芳萍把定婚的事告訴了楊風光。楊風光聽后大哭,跪在沈芳萍面前求她不要離開他。沈芳萍哭著說:“結(jié)婚過日子并不是光有愛就行,我們誰也不要怨誰,要怪就怪生活的貧窮吧,要是我們有錢,在武漢有房子,我又怎么舍得離開你,離開武漢?”那一夜,兩人誰也沒有睡著,抱頭痛哭。第二天,沈芳萍不顧楊風光的“哀求”,堅持搬回酒店宿舍。
楊風光簡直要崩潰了,為了弄錢買房子,楊風光甚至生平第一次想到了偷,他把目標定為他老板家。一個夜晚,楊風光悄悄地順著水管向三樓的老板家爬去,可他剛撬開防盜窗要進屋時,被老板娘發(fā)現(xiàn)了,楊風光嚇得趕快“溜”,結(jié)果重重地摔了下來,屁股一直痛了半個多月……偷竊不成,楊風光又把發(fā)財?shù)南M耐性诓势鄙?,夢想一夜暴富,開始他一注兩注地買,后來他一百兩百地買,可花去1000元,連個小獎也沒中到……最后他終于想到了一個“妙計”。
2003年12月初,中國福利彩票雙色球開獎的那天下午, 楊風光突然告訴酒店同事,說自己中了19萬余元的福彩大獎。當天晚上,平時小氣的他掏出500元錢請大伙吃了一頓,大家都相信他中了大獎。
第二天,楊風光以月租500余元的價格租了一處已裝修好的新房,為了不讓房主經(jīng)常要房租使騙局露餡,他掏出全部積蓄,一次性交了半年房租。當天下午,楊風光在武漢市火車站請做假證件的人做了一本房產(chǎn)證。過了10天,楊風光驕傲地請沈芳萍參觀新房,一進門,他就將早已準備好的玫瑰花和房產(chǎn)證送到沈芳萍眼前說:“芳萍,我們的愛有家了,嫁給我吧!”沈芳萍猶豫了片刻,還是投入到了楊風光的懷抱—畢竟她對楊風光還是有愛的。可她忽略了其中的漏洞—房產(chǎn)證怎么可能這么快辦好?
沈芳萍父母得知女兒最終選擇了楊風光后,沒有過多干涉。2004年2月6日,兩位老人來武漢參加了女兒的婚禮,雖然婚禮很簡樸,但見到女兒有了屬于自己的新房,他們放心了。
與楊風光結(jié)婚后,沈芳萍一門心思放在家庭上,對丈夫特別體貼溫柔,成了公認的好妻子。可楊風光卻并未因此釋然,妻子對他越好,他越“提心吊膽”,生怕沈芳萍識破了他的騙局。有時候,他半夜里還會被噩夢驚醒,他經(jīng)常失眠……一個多月后,楊風光的情況更糟了,他感到很累,這樣下去遲早會讓妻子發(fā)現(xiàn)問題,還不如自己主動坦白。他試探性地問妻子:“假如我做了欺騙你的事,你會怎么辦?”妻子卻嚴肅地說:“那要看是什么事情,如果很嚴重、不可原諒的話,我就和你離婚,再也不理你了,反正我還年輕,不愁沒人要!”這句半真半假的話讓楊風光把到嘴邊的話又收回去了。同時,楊風光覺得,如果和妻子有了小孩,她就算知道受騙了也不會輕易離婚的!
楊風光決定將謊言進行到底。2004年6月,經(jīng)過一番“努力”,他終于讓沈芳萍懷孕了。妻子懷孕后,楊風光開始放寬心了,可是,騙局卻恰恰在這時露餡了。
2004年9月,當?shù)鼐皆谛^(qū)張貼了要求外地人員及時去辦暫住證的公告。妻子的懷孕讓“喜悅”的楊風光忘了這事。2004年9月29日晚上,小區(qū)的物業(yè)管理人員陪同當?shù)鼐街饝舨闀鹤∽C,查到楊風光“家”時,物管人員問楊風光是屋主還是租住在這里的。由于當時沈芳萍就在身邊,楊風光支支吾吾地說他是屋主,物管人員拿出戶主花名冊核對楊風光的身份證,楊風光知道一查身份證就會露出馬腳,便借口說身份證剛掉了,警察便懷疑楊風光是租住戶,沈芳萍卻說道:“這有什么好懷疑的,我們有房產(chǎn)證啊!”楊風光正要阻止,沈芳萍卻到房里拿出了房產(chǎn)證。由于整個小區(qū)所有房屋的產(chǎn)權(quán)證都尚在辦理之中,物管人員還沒看證就知道有假……結(jié)果,楊風光與沈芳萍因涉嫌造假證被警方帶走。
經(jīng)派出所民警審訊,楊風光只好把買假證騙沈芳萍的事坦白了。沈芳萍氣得差點暈過去了。從派出所回去的路上,她哭個不停,不停地罵著:“楊風光,你真是個王八蛋,竟這樣來騙我!”邊說還邊用拳頭猛打楊風光,楊風光垂著腦袋,任由妻子發(fā)泄……
楊風光以為妻子鬧一通后,還是會接受這個現(xiàn)實??墒牵蚍计荚趺匆膊辉冈徦?,第二天早上,沈芳萍提出離婚。2004年10月2日下午,她不顧楊風光的反對,到醫(yī)院做了引產(chǎn)手術(shù)。
本來做過引產(chǎn)手術(shù)后,至少都要臥床休息幾天,但做完手術(shù)第二天早上,沈芳萍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提著東西要離開家。望著身體極度虛弱的妻子,楊風光說什么也不讓她走,他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便對她說:“就算要走,也等身體好了再走吧!”可沈芳萍哪里聽得進去,執(zhí)意要走。為了讓妻子躺在床上多休息幾天,楊風光無奈之下只好守在了屋子的出口,死活不讓沈芳萍出去。
悲劇就這樣發(fā)生了,不知沈芳萍是心中太過氣憤一時想不通要自尋短見,還是想從窗戶上順著窗臺“逃”出去。趁楊風光不注意,她忽然爬上窗臺……等楊風光發(fā)現(xiàn)情況不妙時,她已從五樓墜了下去……驚慌失措的楊風光叫來120急救車時,沈芳萍早已氣絕身亡!
隨后,公安干警迅速趕到,對現(xiàn)場進行了仔細勘查并將楊風光帶回派出所接受調(diào)查。經(jīng)過詳細偵查后,警方最后認定沈芳萍系自殺。雖然楊風光免受刑事處罰,但他心里卻充滿了深深的愧疚與懊悔,生不如死!
轉(zhuǎn)眼間,幸福的家,美麗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都消逝了,他永遠無法擺脫這場噩夢,巧妙編織的金屋之夢只剩下淋漓的鮮血,他不明白,為什么愛永遠無法跨越那道鴻溝?貧窮的人是否注定無法擁有愛情?
編后:
每年,都有成千上萬年輕人涌進城市里,他們背井離鄉(xiāng),拼命奮斗,為的只是能夠搏一個美好的未來。青春妙齡的他們相遇了,帶著冰冷的孤獨,用彼此的身體取暖。愛情像雨后春筍一樣紛紛盛開,但是要想把花期開滿,甚至結(jié)下果實,簡直就像是書中的童話。
因為年輕,他們無法定義未來。貧窮的他們見識到大城市的奢華和昂貴的情調(diào),他們的夢想就是過上這樣的生活,于是他們的夢想與生活脫節(jié)了,他們的愛情經(jīng)不起這樣的撕扯,這個世界如果是個算式,那么作為分母的,總是“沉沒”的大多數(shù)。他們帶著欲望,卻永遠無法實現(xiàn),可是他們又像飛蛾一樣需要愛的溫暖,于是悲劇出現(xiàn)了。
愛,要有什么樣的要件,才算是幸福?沒有人能弄明白,因為每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如果我們無法為幸福下定義,起碼我們會為不幸下定義。所謂的不幸,那就是在騙局中生活,就是在仇恨中生活,在偏執(zhí)中生活,在絕望中生活。事情發(fā)生了,就如同手指受了傷,我們要做的是涂上紅藥水然后貼上一個創(chuàng)可貼,而不是變本加厲,讓事情變成無可換回的悲劇。
自殺不是好辦法,欺騙不是好辦法,好的辦法是放自己和他人一馬,各自上路。
婚姻與家庭·婚姻情感版2005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