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灘 那船 那情

秦勇

那女孩是跳動的旋律，那紙船是生活的音符，那沙灘蘊藏著動人的歌詞，常在平淡的日子里，彈撥著我生命的弦，一遍遍叩擊我的心扉。

住在長江邊，沙灘就成了我日常休息的一個好去處，聽江濤拍岸，看沙鳥擊水展翅，眺江輪消逝水天，拂河風吹動的發(fā)梢……此生似乎與沙灘有著割舍不開的情結(jié)，有著心心相通的慰藉。

那是我剛分配到長江邊的一所中學任教的日子，心情如繃緊的弦，苦悶而孤獨。于是，無聊的日子便有了無聊的心緒，下班了，帶上一本書，或者素描寫生本后，溜達到長江邊的沙灘，釋放疲憊，整理紛亂的思緒，抑或思念初戀的時光，憧憬愛情的到來。于是，生活因沙灘有了著落，沙灘也囡有了我的傾注而溫馨懷情。

那天，我收到了《中國青年》雜志的第三封退稿信，躺在床上不知讀了多少遍了，呆呆的眼神至今還記憶猶新。我決計到那片熟悉的沙灘，獨自體悟那受傷的失落。3月，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jié)，沙灘上有一些小孩在放風箏，五顏六色的風箏現(xiàn)在早己沒了印象，而如今仍歷歷在目的是那紙船，還有那放紙船的女孩。

江邊，一位少年正折著紙船，一個小女孩將紙船放在水面上，紙船隨著起伏不定的波浪向遠方漂去，小女孩拍著手跳著，叫著，唱著……

“哥，再給我折一只吧！那只又沉了。”小女孩奶聲奶氣地纏著哥哥。

“妹兒，算了吧！又起浪了，紙船隨時都會沉沒的，不玩啦！”少年站起來，哄著妹妹……

“不，哥，還折一只吧！我要讓小船漂到那塊礁石上，那很遠，很遠的……”小女孩一只手指著遠方，一只手拉著哥哥的胳膊。

礁石！我剎住腳步，抬頭望去，江中那塊礁石不停地擊碎一個又一個波瀾，濺起白浪叢叢。 “叔叔，你給我折一只船好嗎？”

一串清脆的童音將我從沉思中驚醒，那個扎著蝴蝶結(jié)的小女孩，拿著兩張潔白作業(yè)紙的小手向我伸著，紅撲撲的臉蛋溢滿了笑容，閃著星星般光茫的眸子，裝滿了無限期待和信任。

我的心猛然一顫，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

我虔誠地折好兩只船，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捧著，感激地望著我，眼里含著純潔的笑，她撫摸著小船，看了看遠方的礁石，叉望望我，極其莊重地還給我一只船。

“叔叔，給你，你也劃吧，看誰的船先劃到那邊?！?/p>

就在那一瞬間，我的思維停頓了，熱血在腦海里翻卷，一絲未泯的童心狂喜地跳動起來，望著女孩在沙灘上奔走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感激，充滿了歡欣。

我沒有去劃那只紙船，我小心地折好它，把它輕輕地放在貼身的衣袋里。輕風吹過，我看見小女孩的蝴蝶結(jié)在風中飛翔，看見她雙手捧著紙船輕輕地放在江水中。

燦爛的陽光，粼粼的碧波，雪白的浪花，跳躍的紙船，構(gòu)成了沙灘最美的風景。

“到了，到了！哥哥，小船到了。叔叔！快來看，小船到了！小船漂到那邊了……”小女孩在沙灘上跳著、喊著，她一邊拍著手，一邊轉(zhuǎn)蓍圈，蝴蝶結(jié)在沙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盡情地飛揚……

小女孩朝我跑來，甜甜地笑著，眼睛盈滿了幸福的淚水。我笑了，也像小女孩一樣甜甜地笑了。

紙船依然漂著，朝遙遠遙遠的地方漂去……

后來，我常常在講臺上，盡力搜尋著那個曾讓我百般感動的扎著蝴蝶結(jié)的小姑娘，像她，像她，又仿佛像她……那只曾夾在日記本里的小船早已微微發(fā)黃，但每次瞥它一眼，總感到欠了一份無法償還的債——感激，總有一種生命的激情暖遍全身。于是，我用默默的祝福，去擁抱講臺下一個個天真活潑的孩子。

而今我依然熱愛生命，渴望幸福。昔日那美好的沙灘、紙船、女孩、礁石常常在心靈中回蕩，給了我生命和幸福的另一種詮釋：那女孩是跳動的旋律，那紙船是生活的音符，那沙灘蘊藏著動人的歌詞，常在平淡的日子里，彈撥著我生命的弦，一遍遍叩擊我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