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回家的時候,土豆正在給她洗三角褲。見她,就停了滿是泡沫的手,說:“回來啦?”女人并不答腔,一徑到里間去了。卻馬上她的話就傳了出來,惡聲惡氣的:“都什么時候了,還沒鋪床呀!”這邊土豆才想起什么似的,惶惶地說:“你看你看,光顧在這兒洗,差點(diǎn)忘了?!本图奔钡卦诟熘C里擦了手,到里間給女人鋪床。
土豆女人長得很受看,那鼻子眼兒安得很是地方,在村中女人堆里蠻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可這么個可人的女人,土豆卻沒命享用。起初女人還以為土豆是害羞呢,后來才發(fā)現(xiàn)不是那回事,他那東西不中用,倒惹得女人火燒火燎痛不欲生。女人終于惱了:“怎么俺也是個大活人呀!跟了你,養(yǎng)不出個娃來,還不被人唾沫淹死!”
土豆明白女人的話中話。憋哧了半天也沒吱出聲,就狠命擂自己的腦袋。打那起便像是為了贖罪,就給女人鋪床洗襪子褲頭什么的,還包攬了全部的家務(wù)。當(dāng)然,這種事是萬不能說給外人聽也不能被外人看出什么來的。土豆就覺得腦袋瓜子里跟盛了盆漿糊似的。
對女人越來越勤地晚上外出,土豆曾犯過疑,也有過偷偷跟著看她到底干了什么的念頭,終于還是打消了,想想還是眼不見心不煩吧。后來又尋思,女人也就是出去找人拉拉呱兒解解悶兒罷了,便覺得女人可憐起來,覺得自己真欠女人了,就直恨自己。
日子就這么過著。
土豆卻又擔(dān)心起來,日子一長女人的肚皮鼓不起來,怕是要露餡的。睡在床上,他怯怯地把擔(dān)心說了出來。女人沒聽見似的,不吱聲,過了半天卻說:“地里該追肥了。”又去推男人:“到另個被窩去,蹭得人家難受。”
土豆覺察到,比以前,日子更不好過了。這天土豆吃過飯,到街頭溜達(dá)的時候,遇上了村長。“大叔,吃過了嗎?”按輩份,土豆叫他叔的。村長停了腳步,應(yīng)一聲:“嗯?!彼南吕锿?,接著說:“得空到我那兒弄幾袋子化肥回去,按平價的。”
土豆很驚喜。這種待遇他以前還從沒有過,今兒個可真是天上掉下大饃饃啦。他脫口連說了三聲大叔好。走老遠(yuǎn)了他還琢磨這事,就猛地明白怎么回事了。土豆覺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腦袋上。他站在那兒呆頭鵝似的老半天才緩過了氣,他想了一周遭想得腦瓜子都疼了,心里就亮堂起來,那涌上來的血液就又都回到了該去的地方。他就又繼續(xù)向前走,跟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似的。
隔天土豆把化肥弄到家里,他瞅著化肥說女人:“你可真行哩?!迸说伤谎壅f:“給就要的?!蓖炼咕秃俸傩ζ饋?,臉上放著光。
打這起土豆就經(jīng)常受著村長的恩惠,隔三差五弄些平價的化肥啦柴油啦什么的,有時候瓶兒半瓶的農(nóng)藥還不收錢。土豆地里的莊稼苗就長得比別人家的精神。村里的人見了都饞得嘖嘖咂舌,問土豆是怎么整的,土豆笑得滿臉花,打著哈哈應(yīng)付著。
窗戶紙一下子戳破了,土豆和女人的心里都實(shí)實(shí)落落了。土豆挺起了腰板子,干起家務(wù)來更賣力了。女人梳頭摸腳的功夫更長了,晚上也允許土豆和她睡一個被窩了。氣氛溫馨起來,土豆很感激起女人來,覺得她很了不起。
土豆覺得真正過上人的日子了。
日子就這么快快樂樂地過著。
這天晚上女人回來得很晚,一睡下就拉了土豆的手讓摸她的肚皮,說:“我懷上哩?!蓖炼孤犃瞬铧c(diǎn)喜岔了氣,連連說:“忒好了忒好了,我有兒子了。”女人聽了這話,像又記起了先前受的委屈,就一把把土豆推開去,可是接著又摟緊了他。
娃生下來了,真是個襠里帶小雞雞的。
日子更快樂地過著。
誰都很滿足。
土豆洗女人的褲頭更勤了。
上街也勤。上街總牽了那剛剛會挪步的娃,站在那兒,遇人就說:“看我這娃,長得多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