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毒與暴力：毀了高三尖子生

趙慧普　康新亞　潘天民

一個曾是班里的尖子生，父母眼中的乖孩子，全縣中學(xué)通考作文得分第一的“狀元郎”，因為一次在大街地攤上看了一本“黃書”，從此，他便在課堂上開始了心猿意馬的“學(xué)習(xí)生涯”，在課后頻繁到大街上的雷射廳看黃碟、度良宵，在夢幻中尋求刺激，進行無休止的手淫。黃毒害得他身體瘦弱，精神恍惚。從去年12月到今年2月短短的兩個月里，他先后將大街上賣影碟和性保健品的兩位無辜女性殘酷殺害。這兩起命案告破后，警方從他的寢室里搜到了這位被人們視為殺人小魔王的約70多萬字的日記。兩起令人深思的命案，一位中學(xué)生讓人心痛的蛻變歷程，盡在此文中顯現(xiàn)無遺。

案發(fā)案破，殺人魔王現(xiàn)形

2003年12月24日晚10點鐘左右，河南省魯山縣城里的一家夫妻性保健品商店里發(fā)生了一起入室殺人案，一位在店里住宿看門的19歲姑娘被兇手用斧頭砍死在店中，兇手作案后，用水對作案現(xiàn)場進行沖洗后逃逸。由于作案現(xiàn)場已被破壞，警方未能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2004年2月25日，魯山警方又接到群眾報案，該縣城一家影碟商店一女店主被殺害在店中。通過對現(xiàn)場勘察，結(jié)果讓警方大吃一驚：死者被害方式與年前性保健品店中被害人的被害方式完全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次兇手殺人后搶走了被害人的一部手機和一些性保健藥物。經(jīng)初步推斷，這兩起入室殺人案很可能系一人所為。

時間一天天過去了，警方?jīng)]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3月1日，公安機關(guān)的技偵部門發(fā)現(xiàn)被害人被搶走的手機在縣城二高附近正在使用。刑偵部門獲得這個重大線索后，立即到警方鎖定的區(qū)域進行秘密偵查。經(jīng)偵查，更小的目標(biāo)鎖定了該校高三學(xué)生封鑫可。當(dāng)警方找到這位才19歲的高三學(xué)生問他是否用過手機時，他順口就答道：“用過。”并隨即把手機交給了警察。就這樣，兩起震驚魯山全城的入室搶劫殺人案便在如此平靜的氣氛中告破了。隨后警方在封鑫可寢室的床下皮箱里搜到了十幾本約70多萬字的日記。當(dāng)辦案人員將這些由封鑫可親手寫下的十幾本日記讀完后，所有人員都在一陣驚愕后，無不對這位年僅19歲的高三學(xué)生的蛻變歷程感到惋惜與痛心！

以強凌弱，武打、暴力開始吞噬少年的心

封鑫可的父母都是老實勤奮的農(nóng)民。在封鑫可10歲那年，他的父親因與同村的一個大戶人家發(fā)生糾紛，在爭吵中被那個大戶人家打了一頓。封鑫可看著勢單力薄的爸爸被人打翻在地，他的心幾乎都要碎了?；丶液?，他含淚在日記里寫了這樣一段話：“弱肉強食，以強凌弱，這兩個成語，真的好像是對今天爸爸被人欺負(fù)的真實描寫。我封鑫可真是太無能了，太軟弱了……”童年記憶中的這一幕永遠銘刻在封鑫可的記憶中，讓他對暴力有了刻骨銘心的感受。轉(zhuǎn)眼間，封鑫可到了上初中的年齡。一天，在他放學(xué)回家的路上，有幾個比他大的學(xué)生故意找他的茬，對著他一陣拳打腳踢，然后還威脅他以后不老實就揍死他。個子矮小的封鑫可含著悲憤的淚水回到了家里，他拿起門后的鋼筋棍，朝院里的一棵大樹狠狠地打擊了一陣。他不服輸，但又很自卑，他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發(fā)泄自己心里的悶氣。

初二新學(xué)年開學(xué)的那天，封鑫可拿著爸爸給他的50元學(xué)費在個體書攤上買了一大摞書：《劍客行》、《蒼竅神劍》、《碧玉刀》、《鐵血傳奇》、《天涯明月刀》等，都是些武打、暴力的書籍。封鑫可的確是個聰慧過人的孩子，特別是歷史、武打之類的書籍，幾乎是過目不忘。他把這些書看了一遍后，便在日記里把他所認(rèn)為的一些“仇人”名單一一列舉出來，并在這些人的名字旁邊寫了這樣一首詩：“一虎怒時處萬狼，霸業(yè)奮起秦兵亡，揮指雄獅三百萬，趟平天下楚國長?！币粋€13歲的孩子，寫出了這樣充滿殺氣的詩句，確實讓人不寒而栗。暴力呀，已開始吞噬一個本有正義感的少年的純潔心靈。他的心理開始發(fā)生了扭曲，變得狹隘、自私起來，心里只有復(fù)仇，只有把別人踩在腳下而后快的強烈欲望。

封鑫可非常喜歡歷史書籍，他的歷史考試成績曾多次接近滿分。就是在他被捕后，公安人員還從他的寢室的床下搜到了100多本中外名人傳記和各種歷史故事演義書籍。在他的日記中，他用近十萬字的篇幅，幾乎對每一位他所崇拜的中外風(fēng)云人物作了評價。他把拿破侖、斯大林、林肯、希特勒、亞歷山大、成吉思汗、秦始皇等中外歷史上的風(fēng)云人物作為自己的楷模，并特別把自己說成是希特勒的化身。他在日記中這樣評價希特勒這位戰(zhàn)爭狂人：“希特勒出身貧寒，卻能氣吞山河，足見其豪膽壯魄，他的命運和我是那么相似，他以一當(dāng)十橫掃歐羅巴，他的膽色可謂全球之冠。他雖也自卑過，但卻是個冷血的復(fù)仇殺手，他是我封某人的化身?！焙髞?，封鑫可買來一把斧頭、一把匕首和鐵錘，他要做佩刀的俠客。為了在外形上把自己打扮得盡量像希特勒，他還特意留起了小胡子。他甚至把希特勒的生日、戀愛和一些孤僻毛病都記到了日記上。筆者真的不知道一位中學(xué)生到底看了幾遍關(guān)于希特勒的傳記，才寫出如此偏激的鐘愛之言。但筆者卻知道，我們當(dāng)今一些對歷史、政治、武林人物描寫的書籍，已經(jīng)把對這些偉人偏激，甚至是孤僻毛病的描寫當(dāng)成了撈取商業(yè)利益的得意之筆，殊不知，你的幾文收入，也許會毀了一代人！但愿筆者不是在杞人憂天！

遭遇“黃色”，夢幻的甜蜜世界給他留下無窮后患

一個12歲少年眼中的世界原本應(yīng)該是一個充滿新奇和美好的世界，七年前的封鑫可也不例外。封鑫可因為崇拜希特勒，所以特別喜歡演講，學(xué)校里經(jīng)常讓他到其他班級里演講。談起中國的歷史，世界的形勢，他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上一堂課。由于演講的需要，他喜歡從五花八門的書籍中摘抄一些美麗的句子來美化自己的語言。那年深秋的一天，他放學(xué)后走到大街上一個小書攤時，不禁停下了腳步，一本叫《00情》的書籍躍入他的眼簾。他認(rèn)為如此富有詩意的書，里面一定會有不少好句子。于是，他就拿起一本翻了起來，翻著翻著，封鑫可的呼吸開始急促了，臉也紅了。12歲的少年，不一定會有成熟的生理狀態(tài)，但那時的封鑫可似乎要比其他孩子成熟的早些。他的情竇終于被書中那火辣、污穢不堪的性描寫句子點燃了。于是，他顫抖地從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零花錢，可還差兩毛錢，但賣書的老板卻大方地接過他的錢，把這本“精神鴉片”遞給了這位只有12歲的孩子！

一個生在貧困縣里的農(nóng)村孩子，當(dāng)青春萌動時想從最摯愛的父母那里獲得有關(guān)性的知識，幾乎是絕對不可能的。有些農(nóng)村學(xué)校盡管開設(shè)了生理衛(wèi)生課，可老師講課時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面，語猶未出臉先紅”，很難把性的問題解釋得自然平常，從而把少年們心中的有關(guān)性的朦朧、好奇之火平息下來。家庭的生長環(huán)境，本來就使封鑫可內(nèi)心充滿了自卑，充滿了壓抑，充滿了釋放情感的強烈欲望。如果此時他從一些不健康的書中找到了導(dǎo)引他壓抑情感的情景描寫，就很容易走進書里的世界，去尋找那份自以為是彌天大錯的刺激。封鑫可在偷偷看了那本黃色書籍后，便不由自主地偷偷開始了手淫。他的母親是個基督教徒，封鑫可從小就看了大量基督書籍，圣經(jīng)中的許多句子他都能背上來，他曾在日記中這樣寫道：“在基督人的眼中，淫欲是個罪惡的念頭，我的行為豈不是天天在犯罪嗎？我可以打敗世界上所有以物質(zhì)武裝起來的誘惑，但我為何總是無法也無力驅(qū)趕這種污濁精神的誘惑呢？我是個罪人，我是個不斷自殘的罪人。在每個人面前我都沒有資格昂起自己的頭，誰能拯救我呢，我的上帝？多少次，我舉起了刀，閉上眼睛，試圖把自己的雙手砍斷。然而，手?jǐn)嗔?，我就真的不會再有邪念了嗎？我的身體因此不行了，精神恍惚，少氣無力。我到大街上的游醫(yī)那里詢問病情，他們說‘一滴精等于十滴血，說我的病很嚴(yán)重，如果不花大錢去治，后果不堪設(shè)想。還說我的身體狀況就像八十歲的老頭（其實經(jīng)后來正規(guī)醫(yī)院診斷，封鑫可只不過是神經(jīng)衰弱而已，游醫(yī)們?yōu)榱藪赍X故意把病情說得危言聳聽——作者注）。為了給我補養(yǎng)身體，并不富裕的家里花盡了幾十年的3萬元積蓄為我治病，想讓我考上大學(xué)。然而，我的爸爸媽媽哪里知道，他們的兒子已不再是過去班里的尖子生，而是一個沒有志氣的垃圾生了！家里的錢花完了，媽媽在街頭又?jǐn)[起了修鞋攤，為自己掙錢治??！我這是在喝媽媽的血呀！昔日的‘狀元郎，怎么成了這個樣子？我真的不能自拔，我真的發(fā)過一萬次誓要成為令人稱頌的好學(xué)生，好孩子，誰能來幫幫我呢？”

學(xué)習(xí)成績的每況愈下，精神狀態(tài)的萎靡不振，使封鑫可開始受到一些同學(xué)的鄙視。背后的指責(zé)，相遇時的白眼，使他在現(xiàn)實生活中變得更加自卑。封鑫可曾多次想到過自殺，在日記里也曾寫過多次的遺書。然而，對未來的憧憬，對父母的回報之心，使他驅(qū)趕了死神的召喚。他曾在日記中寫道：“我真的想到過要自殺，然而，我封鑫可還這么年輕，我還沒有吃過一桌像樣的飯菜，沒穿過一件像樣的衣服，甚至還沒有真正接觸過一個我喜歡的異性。我死了是不會瞑目的！”

是什么讓他殺人，聽殺人魔王自述

今年4月1日，筆者在魯山縣檢察院辦案人員的陪同下到羈押封鑫可的縣看守所去提審。去之前，我一直在想像一個連殺兩人的殺人魔王到底該是如何一種兇殘模樣。然而，隨著一陣呼呼啦啦的腳鐐聲，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卻是一位目光迷茫（他的眼睛因長期看書已近視到了800度），低著頭，雙手不停地局促地揉搓在一起的少年。這是一位還不失學(xué)生氣的孩子??！

在正常的告知程序進行完畢后，辦案人員開始讓他供述兩次殺人的經(jīng)過。思索了片刻后，封鑫可便開始了回憶：“這兩次殺人我今天回憶起來，似乎像是在做夢，但仔細(xì)一想又感覺就是我干的。第一次，是去年12月份的一天晚上。那天下午，我在大街上走，被幾個同校的大個子學(xué)生騎著自行車撞了。他們憑著身強力壯，人多勢眾，不但不道歉，還動手打了我，把我的右眼角都打出血了。那天晚上我媽媽到學(xué)?？吹轿业难劬κ軅?，傷心地哭了，我也抱住媽媽哭了！后來媽媽回去了，我獨自一人在學(xué)校的一個角落里大哭了一場。我在心里想，自己真的就如此弱小嗎？弱小到被別人無辜地傷害后竟只有躲到角落去哭泣。我即使給學(xué)校說了，他們能同情我這個學(xué)習(xí)成績一塌糊涂，經(jīng)常逃課出入錄像廳的垃圾生嗎？不會，我想他們肯定不會的。想到這里，我開始痛恨那些讓我又恨又無法逃脫的黃色誘惑。我曾是這樣善良的一個人，這樣天資聰慧的一個好學(xué)生，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全都是因為那些比“白粉”還要毒的黃色誘惑。這時在我的腦海里便出現(xiàn)了希特勒、成吉思汗、出現(xiàn)了佩劍大俠的形象，在那一刻我仿佛就是他們的集合體，我是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面對黃妖，我要殺之。于是我便拿了一把早已準(zhǔn)備好的斧頭，到大街上去轉(zhuǎn)悠。后來我到了一家夫妻保健品商店，我問一個女營業(yè)員有沒有既便宜又管用的保健藥，當(dāng)她轉(zhuǎn)身去給我拿藥時，我看到了柜臺上那裸露刺激的藥盒包裝后，我的腦子開始膨脹了，我這些年吃了3萬多元錢的保健藥，可身體是越吃越差，我感覺自己是被黃色誘惑和這些保健藥害成這樣的，我仿佛感覺我眼前的這個年輕姑娘就是黃魔，因為她是女人，我就是墮落到女色手里的（其實被害人是無辜的）。當(dāng)時我的腦海里不斷地回響著“如果不是女人生，天下女人當(dāng)殺凈”這句話，心里想著江湖大俠令狐沖那冷若冰山的佩劍形象，我‘嗖的一下從腰間掏出斧頭朝那個女孩頭上連砍幾下，直到她不動為止。然后，我還拿了她包里的200多塊錢。后來我就在她的床上睡覺了，直到第二天早上5點來鐘我才把她的店門鎖上，到學(xué)校去上課了。沒過幾天，我便到街上花58元買了一件西裝，并專門到照相館里以北京天安門為背景照了一張相。那時的我，仿佛感覺到在殺死一直羈絆我的女色陰影后，有一種快要振作的感覺。

殺第二個人的那天晚上，開始我在學(xué)校的操場上遇到了我多年來單戀的一位女同學(xué)。她在我心里就像是圣女，她是我心中的戀人。盡管她對我也許沒有任何感覺，但在我心里我一直把她當(dāng)作我生命的一部分去欣賞去守候。因為是剛過完春節(jié)，我就鼓足勇氣向她問候春節(jié)好?？伤齾s說：“還有別的事嗎？”說罷又鄙視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揚長而去。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就要碎了，我仿佛是一只在地上掙扎的螞蟻，我是那么渺小，那么被人蔑視。于是，我大腦一片迷糊，把斧頭別在腰里上了大街。到了一家影碟專賣店，我進去后就問女店主有沒有好看的影碟，當(dāng)那個女的轉(zhuǎn)身去給我拿影碟時，我看著影碟架上令我眼花繚亂的畫面時，我又開始痛恨起女人來，于是，我就掏出斧頭像上一次一樣把那個女的殺死了。我把她殺死后把燈關(guān)上，便在屋里開始看電視，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我才把店門鎖上，到學(xué)校去上課了。臨走時，我拿了不少那個性保健店里的藥品，還把那個女人的手機也拿走了。說實在，如果我不被抓，說不定哪一天我還會去殺人，去殺那些在深夜放黃色影碟的老板。”

兩起血腥的命案，一段平靜的講述，筆者越發(fā)不能讀懂眼前這位不滿20歲的年輕人了。筆者問封鑫可是否感到懺悔，得到的回答是：“我像是在做夢，我與她們無冤無仇，現(xiàn)在想起來，我真的不相信是自己干的事。被殺者是無辜的，我為她們祈禱，愿她們在另一個世界里能夠饒恕我的罪過?！?/p>

我為無辜的被害人感到悲傷，我也為殺人者感到惋惜，法律是無情的，每個條文都充滿了嚴(yán)厲與公正。6月15日，昔日的“狀元郎”站到了法庭的審判臺上，等待他的必是法律的制裁。只愿中國永遠不再重演封鑫可這樣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