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無聲

張麗琴

一場預(yù)約的雪就這樣蓬勃而至，四開的風(fēng)，八開的窗，十六開的雪在紙上輕眠。

一誰是它最初的結(jié)晶?孤獨(dú)的天空頃刻亮開年輕的歌喉與眼睛。蓄意的雪，汲取光華，讓靈魂變得玉潔冰清。最輕的紙面，最淺的光陰。我知道，悠然的雪，從大雁初鳴的江南起程。

雪在高空醞釀，四開的風(fēng)鼓漲著往事。山的骨胳在移動，血在奔流，生靈在感應(yīng)。我呼吸著蒼茫河水的靜謐，放牧著懷舊的歌聲，在綿延鄉(xiāng)愁的山谷里安置一些向往的事物。我穿行在大地的皺折里，迎面而來的雪山，把我溫暖的身影陷入屋檐的角落，如一縷燭火，映襯一頁隆冬的黑暗。

當(dāng)一片雪，與另一片雪不經(jīng)意的交融，并通往竹林、碧湖和城外的世界，它便是山，它便是泥土，便是超越氣體的凝脂的冰川。姿意的雪，純粹而鋒芒，樸素而叛逆，簡潔而含蓄。

雪來自何方，走向何處?我聆聽大地的沉默，凝視著黑白地平線漸行于茫茫的曠野。苦味的山藥在我的雪景里站成繽紛的星辰，我知道，只有我能和它們交談。

二狂舞的雪花無邊無際，誰的目光也觸及不到它的終極。我的軀體，我的無休無止的思念，似在紙的背面洇透一朵梅紅的枝椏。一種明亮的聲音，在八開的窗前尋找水源，尋找年久失落的鳥的共鳴。我在雪中記下了未來，而雪的深處究竟是什么在遷移，或者凝固?

我眺望，雪后的陽光，和一條欣欣然分娩的河流。它夾雜著一個女人的體溫、太息以及隨風(fēng)而動的心眺。雪在飛，一片片，比月光皎潔比天空寬廣。一千朵，一萬朵雪在飛，而我渴念的舌尖只想收集一枚雪的芳香。三月的枝頭，誰被雪無情地牽掛，誰又悄悄的將黑暗從雪中刪去?

四周的雪與我一起沸騰，從幽深而隱秘的天空，從——色純白的居所，從緊閉的雙唇……

陽光地帶，幸福是雪的影子，當(dāng)飄雪再一次感化了太陽的夢，或貼于患處拯救比雪還輕的靈魂，或在雪地里邂逅一段梅的目光。

我將與雪共舞。

三我不知道，破譯河流的春天是否屬于春天。那低落的水草，已在雪中，輕輕地對自己吟唱。

羅帳輕挽，一首詩誕生在低處或者高處，都無法使我動搖。盡管面對雪山有時會軟弱，但緊 裹我的雪花，讓我有了堅(jiān)韌和勇氣，每一種欲望都彰顯得那樣純凈。就在今夜，就在此時，我寂靜的內(nèi)心正被葉十六開的雪接納，并順應(yīng)雪的輝煌，收藏初衷最后的一筆。

誰將與我相約?我已遺忘了苦難，遺忘了繁花和秋月，遺忘了長風(fēng)中隱匿的闌珊。雪在心里感動，又一次次消融。窗欞下，一朵潔白的雪花深入泥土，深入萬物奔走的靈魂。而我只想知道，屬于我的那片雪，是遠(yuǎn)離，還是靠近?

在這場預(yù)約的雪中，我不過是天空最暗的風(fēng)景，年復(fù)一年，讓我透明、沉默。我知道，屋檐之外的雪，只輕輕一個旋轉(zhuǎn)，或者一個激情的擁抱，就使我看見了春天。

海韻

一是那一陣風(fēng)，把我吹到這片海灘的。那是生平遇見的最迷人的海灘。

相約的你，垂釣黃昏，披一身夕輝與我相視而笑，聲聲鷗鳥，在遠(yuǎn)空把誰唱醒?讓我就在海邊，讀你風(fēng)中的表情，讀你不倦的期待，并以一種古典的手勢，深深的，凝住秋日的永恒。

海于是成為一種象征，隨著潮水在現(xiàn)實(shí)的沙灘裸露。激情隨風(fēng)，在海面涌起千萬頃波濤，綻放青春的光芒而充滿寓意，我第一次深刻地體驗(yàn)到海的情緒、海的語言，是那般率直與豐富。

二秋走過后，你依然回到海的那一邊。僅一海之隔，隔斷了多少融匯與交流，執(zhí)手無語的相對中，有多少分離的故事?那是怎樣的氣候，紛紛揚(yáng)揚(yáng)，秋日未深的天空，飄著十二月的寒意。我的不安，使海那邊的你，在這一刻同時仰望天空。

南飛大雁呵，銜著被目光濾過千百次的思念 翔過海的天空，灑下一陣如煙的輕雨。駕一頁輕舟與你共渡，無奈海的沉默高過雙楫。它時時讓我去諦聽，那一圈圈被歲月演繹而呼嘯的風(fēng)，盤旋頭頂之后，又悄悄的繞過黃昏走向黎明，而我將以何種姿態(tài)去迎送海風(fēng)?

三我喜歡立在早春的海邊，遠(yuǎn)遠(yuǎn)的呼喚，遠(yuǎn)遠(yuǎn)的傾聽海的回聲……暮歸的鷗鳥隨一洞簫云集，爾后朝我泅透的足跡掠空而去。我無法不深入其中，無法不在黃昏來臨之際，吹開所有的苦難與幸福。

幾番經(jīng)海浪撞擊的心逐日平靜，星落的島似水墨圖，高懸在心的角落，而音樂的海，再一次以其博大的深沉與蔚藍(lán)，深深的撼動著我。

多么迷人的海灘，何時跨越海的界線，讓心與心的呼喚遙遙相應(yīng)；何時摒棄舊日恩怨，攜手同舟，讓未來的帆船之上飄滿溫暖的旗語。

我已不需要承諾。天色已晚，我要在海的歌聲中，抵達(dá)我夢中的家園。

一盞漁火，是否為我照亮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