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思考皮革馬利翁效應

西　泠

傳說古希臘塞浦路斯島有一位年輕的王子皮革馬利翁，愛上了自己雕塑的女神像。他每天守護在雕像旁邊，深情地注視著她。王子的執(zhí)著感動了上天，女神終于神奇地復活了，并成為他的妻子。

人們對他人的期望真的能成為事實嗎？１９６６年，心理學家羅伯特·羅森塔爾用實驗證明了這種期望效應的存在。在一所小學開學之初，研究者對１－６年級的所有學生進行了智力測驗。研究者告訴教師，該測驗的成績可以對一名學生未來在學業(yè)上是否會有成就作出預測。實際上，這個測驗并不具備這種預測能力。

接下來，每個班級的班主任都得到了一份名單，上面記錄著本班在該測驗中得分最高的前五分之一的學生，以便老師們了解在本學年里哪些學生有發(fā)展?jié)摿?。但是，真實的情況是：教師所得名單中這些得分在前五分之一的學生是被完全隨機地分配到這種實驗條件下的，這些學生和其他學生的唯一區(qū)別就是，教師以為他們會有不同尋常的智力發(fā)展表現(xiàn)。學期快結束時，研究者對所有學生再次進行了相同的智力測驗。

實驗結果發(fā)現(xiàn)，那些被教師認為智力發(fā)展會有顯著進步的學生，其智商平均提高幅度顯著高于其他的學生，說明教師的期望確實產生了作用。但是，更仔細地分析后發(fā)現(xiàn)，這種差異主要是由１、２ 年級組中這兩部分學生的差異引起的，在高年級，這種期望所產生的差異并不明顯。

羅森塔爾的實驗向社會展示了皮革馬利翁效應在學校教育中應用的可能性。值得引起注意的是，這一效應的應用并不如人們想象的那么簡單：只要你期望什么，就能實現(xiàn)什么。認真分析該實驗中的一些發(fā)現(xiàn)，我們可以看到，期望的實現(xiàn)需滿足以下前提條件：

第一，期望應該有一定的現(xiàn)實可能性。實驗結果中，期望效應的表現(xiàn)形式是這部分學生智力測驗成績的較大幅度提高，并沒有證明他們的智力的確變得比別人更優(yōu)秀，只是跟自己原來的水平比較，進步更快。在原有基礎上爭取更大進步，這一期望是合理的，是完全可能做得到的。這一點看似簡單，其實非常發(fā)人深省。只要稍稍作些調查就能發(fā)現(xiàn)，今日中國父母們對孩子的期望，有很多是不符合客觀現(xiàn)實的。最明顯的一點就是，父母們多半要求孩子的考試成績必須擠進班里的前多少名，否則就認為孩子的學習是失敗的，是不符合父母要求的。

試想，每個班級、每個學校、每個省市乃至全國，第一名和前多少名注定只有那么幾個，卻有如此多的父母期望他們的孩子成為這為數(shù)不多的人當中的一員，豈不是注定要失望！正因為人群中存在差異，才有可能選拔出優(yōu)秀者，凡期望自己的孩子出類拔萃者，必定是承認這種差異性的存在。而在另一方面，不少父母盲目與他人攀比，生搬硬套別人教育子女的辦法用在自己孩子身上，以為這樣就能培養(yǎng)出天才兒童，卻又否認了差異的存在。石頭雕像復活成為少女，畢竟只是神話，至少在當今的社會，它不可能實現(xiàn)。只對孩子提出可能實現(xiàn)的期望，是聰明父母的明智選擇。

第二，期望變?yōu)楝F(xiàn)實，是通過期望者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的改變而達到的。在羅森塔爾之后，又有其他學者進行了幾項有趣的后續(xù)研究，這些研究考察了教師如何在不經意間向他們認為有較大潛能的學生傳遞他們的期望。研究者告訴教師其班里的某些學生極為聰明（這些所謂的“聰明”學生其實是從全體學生中隨機抽取的），然后對課堂教學情境中的師生互動情況進行了錄像。仔細觀看錄像就會發(fā)現(xiàn)，在很多細微之處，教師都表現(xiàn)出對 “聰明”學生的偏愛。他們給予這些學生更多微笑，更多的眼神交流，對這些學生的課堂回答給予更多的贊同。即使這些“聰明”學生的表現(xiàn)不盡如人意，教師的反應也經常是積極的，他們對學生提出建設性的批評，指出他們的不足之處，并鼓勵他們繼續(xù)努力。

在另一項研究中，原本教差班的老師被告知這些學生都很聰明、很優(yōu)秀。老師用原來的教學方法教學生，發(fā)現(xiàn)學生的成績并不好。但是他們相信專家的預測，既然這些學生都很優(yōu)秀，那么一定不是他們學得不好，而是教學方法有問題。于是，老師們在各個方面改進教學，果然使得學生的學習大為進步?？梢?，要想使期望變?yōu)楝F(xiàn)實，必須有堅定的信心并付出努力。

那么，作為父母，當我們對孩子提出期望之后，是否對他們充滿了堅定的信心？是否時時表現(xiàn)出關心、肯定、信心和鼓勵呢？有不少父母雖然對孩子有著很高的期望，但內心里是不自信的。一遇到學?？荚?，自己先焦慮得不行，逼著孩子挑燈夜戰(zhàn)，事無巨細樣樣操心，孩子即使自己有信心，也會受父母影響而焦慮起來。一旦考試成績不理想，有的父母就會勃然大怒，懲罰、打罵孩子，甚至使用羞辱性的語言損害孩子的自尊心和自信心，撲滅他們心頭的希望。這樣做，與原本的期望不是正好背道而馳嗎？所以，父母若想自己的期望能夠實現(xiàn)，請先改變自己對待孩子的態(tài)度，并學習使用正確的教育方法。

第三，期望的影響作用還取決于雙方的相互關系。前面提到，羅森塔爾的實驗中，教師的期望只對低年級學生的影響比較明顯。這其中當然有很多影響因素，研究者推測，年齡較小的兒童，可能更容易受教師態(tài)度和行為方式的影響，他們的學習更依賴于教師的反應。這就是說，當我們對某人賦予期望時，效果如何，還得看我們對這個人的影響力有多大，他是否信任我們，是否愿意配合我們的態(tài)度和行為來調整他的反應。

因此，父母與孩子之間是否能建立互相信賴、彼此尊重的良好關系，對于期望的實現(xiàn)具有重要的決定作用。假如親子關系疏遠、冷淡甚至惡劣，彼此很難溝通，孩子又怎能感受到父母的期望和關心？進一步來說，假如父母與孩子敵對起來，經常因為某些事情而爭執(zhí)、發(fā)生沖突，互相討厭，孩子不但不會遵照父母的希望進行努力，甚至可能故意違抗父母的意愿，你讓我這樣做，我偏要那樣做。親子關系中缺少了愛與尊重，什么期望都是一場空。有期望當然是好事，但是什么樣的期望最有利于孩子的健康發(fā)展和終生幸福，怎樣做才能幫助孩子實現(xiàn)美好愿望，希望每一個為人父母者認真思考，規(guī)劃設計，并且身體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