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墻內(nèi)外母女情

子　微

２００４年５月２２日，上海交通大學校園里出現(xiàn)了一個特殊的書攤，攤主是位飽經(jīng)磨難的母親。她在一塊簡易的牌子上寫著：“只賣這本書，假如不能感動您，可以如數(shù)退款?！迸谱拥紫?，放著一大摞名為《我拿什么拯救你，我的女兒》的書。書的作者就是這位名叫喬明敏的母親，她的書剛出版，書中講述的是她和失足女兒之間真實感人的故事。

拯救女兒，大墻外媽媽忍辱負重

喬明敏原是山西侯馬某中學的老師。２０００年初，在湖南湘潭有線電視臺當廣告業(yè)務(wù)主管的女兒童平與一名趙姓男子相愛并同居，后來發(fā)現(xiàn)趙是個有家室的男人，童平悲憤欲絕地縱火燒了趙家。喬明敏接到警方通知后，毅然辭去工作，乘坐火車直奔湘潭。

受審期間童平是不能與親人見面更不能通信的，但喬明敏希望女兒能感覺到親人們并未將她拋棄，以免她在絕望中自暴自棄。夜晚，喬明敏就著公園里的燈光，給女兒寫下第一封信：“女兒：媽媽來了，從老家輾轉(zhuǎn)千里看你來了。千言萬語真不知從何說起，我的心在滴血，媽媽為你痛惜??！但事已至此，讓我們都勇敢地去面對吧！孩子，媽媽就在你身邊，猶如當年你安睡時媽媽守候在你身邊一樣……”

夜深了，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喬明敏翻遍了所有口袋，只找到八毛錢。她來到不遠處的夜市，巧的是，攤主正需要一個洗菜涮碗的雜工，每天下午６點鐘上班，到第二天早上６點鐘下班，一夜能掙十元錢。喬明敏忍著饑餓一直干到晚上１２點多鐘，老板才喊她吃飯。手捧著熱氣騰騰的面條，喬明敏的淚珠大顆大顆地流了下來。雖然她早已饑餓難忍，可此時她卻怎么也咽不下，因為她心里念叨著女兒。她掏出紙和筆又給女兒寫信：“……女兒呀，你到底怎么樣了呢？媽媽知道你心里一定很難過，同在異鄉(xiāng)，呆呆地望著夜空，媽媽也感到孤獨，媽媽好想你啊……”

那天晚上，由于過度焦急勞累，喬明敏精神恍惚，失手打碎了一個盤子。老板娘馬上罵開了。喬明敏呆呆地站在那里，那叫罵聲讓她感到刀絞般的難受。她是一位老師，在學校處處受人尊敬，而如今卻被一個擺地攤的人肆無忌憚地謾罵。她憤怒、無助而又無地自容。她擦掉奪眶而出的淚水，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為了生計，喬明敏找了一份為公路兩旁的護欄刷油漆的活兒。在毫無遮擋的烈日下，喬明敏的兩只胳膊被曬落了一層皮，又紅又腫，見水就疼。一天，她正干活兒，鼻子突然出血了，她急忙跑到水管下沖洗，但仍血流不止。帶隊師傅勸她回去休息，喬明敏說什么也要支撐到收工，那樣才能拿到一天的工資啊。師傅對她說：“回去吧，今天我開你一整天的工資。”說著他給了喬明敏８０元錢和兩瓶礦泉水，“拿著吧，回家好好休息?！眴堂髅粢皇帜笾餮谋亲?，一手接過錢，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

家書萬金，苦口婆心教兒洗心革面

童平因犯放火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自己感情被騙如今卻身陷囹圄，而那個感情騙子卻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想到這些，童平悲憤交加，數(shù)次自殺未遂。喬明敏心痛至極，除利用每月一日寶貴的半個小時探視時間，苦口婆心地勸慰女兒，更多的時光，喬明敏就用書信對女兒進行耐心疏導。

“女兒：當我們相互把手貼在玻璃上印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心在顫抖。媽真的好想你，也十分為你痛惜。所謂痛定思痛，你一定要思??！思考人生的最佳地方應(yīng)該是監(jiān)獄。也許這樣說有些殘酷，但你還年輕，三年時間不是很長，重要的是這三年你應(yīng)該怎樣度過？假如坐牢僅僅是坐，那么這牢是白坐了。你應(yīng)該明白，這三年也是你生命的一部分，不可能割去，利用這三年時間努力充實自己，為三年以后做準備吧……”

“女兒，媽媽從千里之外來看你，并留下陪你，是為了讓你沒有孤獨，讓你明白媽媽永遠與你同在。好女兒，別讓媽媽失望啊……”

在母愛的感召下，童平對自己的罪責追悔莫及：“親愛的媽媽：終于可以給您寫信了，您知道我有多么高興嗎？盡管是在牢房，但我感覺到生命有了新的希望。媽媽，我有許多話要對您說，一想起那些不能見面又不能通信的日子，我都快絕望了。判決之前，您利用塑料袋寫的那封信，給了我莫大的安慰與鼓勵。連管教干部都說，您真了不起。我把塑料袋上的信念給大家聽，許多人都哭了。為了我，您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我會把這封特殊的信珍藏一輩子，在我孤獨、失意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媽媽，坐牢苦，但您比坐牢還苦哇。媽媽，我錯了，我好后悔啊，我誤了自己的青春，也連累了您。我真的不敢想象，為了我這個不肖女兒，您一天天是怎樣熬過來的呀……”

女兒的悔悟讓喬明敏備感欣慰。在一次意外中，喬明敏為了救雇主家煤氣中毒的老人，自己卻差點中毒死亡。這次她沒有瞞女兒，她在信中談了自己對生命的感悟：“生命是無價的，所有的磨難與生命比起來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女兒啊，你要好好活著，為了自己，也為了媽媽……”

女兒的回信喬明敏是哭著看完的：“好媽媽：我流著淚看完了您的信，又流著淚給您寫信。媽媽，您為我吃盡苦頭又險些搭進生命，就讓我多叫您幾聲媽媽吧！我害怕假如再有什么意外，我將永遠失去叫您的機會??！不管女兒怎樣后悔，時光也不會倒流。媽媽，請您寬恕有罪的女兒吧，我對您也有罪啊……媽媽，您回老家去吧。您承受所有的苦難都只是為了換取每個月與女兒短短半個小時的會面啊！今天我才發(fā)覺我太自私了！媽媽，求您回去吧，好好保重自己，我一定好好改造，不讓您失望……”

喬明敏含著熱淚給童平回信：“媽媽特意選了３６５顆綠豆，放在隨身帶著的小瓶子里，從３月１日起每天往外拿出一顆。當把瓶子里的綠豆拿完的時候，咱們就又熬過了一年。女兒，媽媽有一個要求，你一定要做到：等你出來的那一天，媽媽送給你的那本唐詩，希望你能全部背完，并能很好地解釋每一句，你能做到嗎？一天一首，一年就是３６５首啊……

“孩子，再過幾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按監(jiān)獄的規(guī)定，媽媽是不能給你送任何禮物的。你就把媽媽的這封信當作你２２歲的生日蛋糕吧！媽媽愿與你共同品嘗，還有你的爸爸和妹妹。好好地活著，用一生的努力來回報親人的一片苦心！苦苦地說上一句：生日快樂！深深地說上一句：生日快樂……”讀完這封信的時候，童平和幾位獄友抱在一起，她們用悔恨的聲音哭喊著：“媽媽……”

減刑出獄，女兒聲聲哭喚天地動容

２００２年中秋節(jié)，監(jiān)獄里要進行一次文藝演出。在準備文藝節(jié)目時，一個靈感在童平的腦海里閃現(xiàn)：為什么不寫寫我的母親呢？

聯(lián)歡晚會上最后一個節(jié)目是童平的小品《母親》。童平在小品中的表演是：母親千里跋涉在茫茫人海中尋找女兒被關(guān)押的地方，母親背著一只討米口袋到處找活干，夜市里受老板娘的侮辱時流下無助的淚水，油漆公路護欄時流下殷紅的鼻血，露宿公園石凳上時思兒的淚痕……隨著劇情的一步步深入，臺上，童平哭了，臺下，監(jiān)獄長哭了，喬明敏哭了，所有的人都哭了。小品表演完，節(jié)目主持人緩緩地走到臺上，對大家說：“剛才表演的小品《母親》，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現(xiàn)在我們把節(jié)目中的原型——母親喬明敏請到了現(xiàn)場和大家見面！”在熱烈的掌聲中，喬明敏走到臺上，母女倆緊緊擁抱在一起。這時，臺下所有的干警站起來，向喬明敏敬禮，而女囚犯們早已哭喊成了一片：“媽媽！媽媽……”

２００３年１月３日，鑒于童平思想改造、勞動改造突出，經(jīng)湘潭市中級人民法院裁定，對其減刑一年。喜從天降，喬明敏感慨萬千！回想起整個歷程，她為女兒填寫了一首詞，送給女兒：“兒坐牢，離娘只有一步遙。一步遙，兒囚里面，娘在外熬。春花才謝秋又老，聲聲呼喚兒記牢。兒記牢，洗心革面，把路走好！”

童平出獄的那一天，喬明敏去接女兒。當監(jiān)獄那扇大鐵門在身后關(guān)上的時候，童平跪在地上，抱緊母親的腿：“媽媽，媽媽！”聲聲哭喚讓天地動容……

（摘自《家長里短》原標題為《泣血慈母大墻外陪女“坐牢”》 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