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河 天生橋

有這么一條河，它的名字很美麗，叫“胭脂河”；也有這么一座橋，它是人工鑿成的，但它的名字卻偏偏叫“天生橋”。與一般的河、橋關(guān)系不同的是，它們并不是先有河再因為人們要過河而造橋，當然更不是因為有了橋而要有一條河。它們是同一時刻誕生，橋隨河而生，河因橋而美。

這條河、這座橋就坐落在江蘇省溧水縣境內(nèi)，離溧水縣城約5公里。

1368年，朱元璋建立明王朝，定都建康(今南京)。自此，南京成了明王朝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的中心。為了維持明王朝朝廷的龐大開支，政府向全國各地大量征收賦稅和糧食，全國各地糧餉源源不斷地被運往南京。兩浙地區(qū)(今蘇南和浙北一帶)是“魚米之鄉(xiāng)”，自然，這一帶就成了明朝中央政府的重要經(jīng)濟來源。當時，兩浙地區(qū)到南京的漕運有兩條路。朱元璋認為，“兩浙賦稅漕運京師，歲費浩繁。一自浙河至丹陽，舍舟登陸，轉(zhuǎn)輸甚勞；一自大江（長江）溯流而上，風(fēng)濤之險，覆溺者多?！睘榻鉀Q這個問題，朱元璋決定：“今欲自畿甸近地鑿河流以通于浙，俾轉(zhuǎn)輸者不勞，商旅者獲便。”

當時，蘇南有三大水系：太湖水系，秦淮河水系，石臼湖和固城湖所屬的青弋江、水陽江水系。而太湖與固城湖、固城湖與石臼湖已經(jīng)溝通，因此，只要溝通石臼湖與秦淮河，便能將整個江南水系溝通。而將石臼湖與秦淮河進行溝通的最佳連接點便是位于溧水縣境內(nèi)的洪藍埠。洪藍埠緊鄰石臼湖，只要再向北開鑿7.5公里長的運河，便可到達秦淮河上游的沙河口，進入水路可直達南京。但是，從洪藍埠到沙河口，中間必須經(jīng)過長5公里、高25～30米的胭脂崗。這胭脂崗由砂巖、礫巖和頁巖組成，要讓河水從這里穿過，讓頑石為柔水讓路，其實甚難。

明洪武二十六年(1393年)，這個浩大的開山鑿河工程被正式列入明王朝的治國方略。朱元璋委派曾經(jīng)負責南京明孝陵建造工程的李新到溧水“督視有司開鑿胭脂河”。李新經(jīng)過仔細觀察和反復(fù)研究，最后確定了“焚石鑿河”的開挖方案，組織周圍三省六郡近40萬名民工來開山鑿河。

在現(xiàn)代人看來，這也許不算什么，但在當時的施工技術(shù)手段還十分落后、缺乏炸藥和爆破技術(shù)的條件下，其艱難程度可以想像。工期緊迫，“失期，法皆斬”的利劍時刻懸在無辜的民工頭上。面對石頭山，人們在先除掉山體表層的泥土后，對裸露的石頭采用“火焚之，水激之”的辦法，即先用鐵釬在巖石上鑿縫，再將已浸泡了桐油的麻繩嵌在石縫中，點火焚燒，待巖石燒熱燒紅后，再潑上冷水，使其熱脹冷縮，自動裂開，民工們再用鐵釬鐵鎬鐵鉆等工具沿石縫將巖石撬開，搬運移走。就這樣，一把火一把火地燒，一釬一鉆地開鑿，再一鎬一鏟地刨，一筐一筐地運走，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日復(fù)一日，經(jīng)過3年，到了1395年，才終于在一條山脊背上鑿出了一條寬10多米、深30多米、長15華里的人工運河。正所謂“燒麻煉石，破塊成河”。遙想當年，這是一幅多么悲壯激越而又活生生的“愚公移山”、移山造河的場面呵。據(jù)載，當時被炸開的石塊中有許多是由小卵石凝成的大石塊，最重的石塊達10多噸重。

胭脂河鑿?fù)?，它南接太湖，北連秦淮河，使整個蘇南水系實現(xiàn)了暢通。由于“焚石鑿河”，使山崗上含有鐵質(zhì)的巖石被氧化，從而呈現(xiàn)出紫紅色，猶如婦女用的胭脂，故人們將這段山崗稱為胭脂崗，很自然地，人們又將這條人工開鑿的河稱為“胭脂河”。據(jù)溧水縣志記載：“當年役死者萬人”。至今，當?shù)氐睦先藗冞€在不斷談起那些陳年往事，乃至于有人說胭脂河兩岸的巖石中已滲透進了成千上萬民工的血，才變成了今天這樣的“胭脂色”。

當年在開鑿河道的時候，為了避免先開河、再造橋在人力物力和財力上所造成的浪費，民工們采用了“留出一段，兩面開河，然后鑿孔”的方法，“以巨石面留為橋，中鑿石孔十余丈，以通舟楫”。即將石崗上兩處地勢最高、石質(zhì)最硬的地方留下來，待河床成形之后，再將巨石鑿?fù)?。就這樣，使河道得以暢通，以便舟楫行駛，同時也自然地形成了兩座橋梁，一為北橋，一為南橋。由于“橋因勢而成，故名天生”。從此，一對“天生橋”就這樣誕生了?；蛟S正因橋身與河身是天然連體、不可分割的，人們就用“天生”二字來美譽它。

胭脂河上，當年曾有兩塊巨石凌空而起，橫跨兩岸峭壁之上，形成兩座“天生橋”。到了明嘉靖七年(1528年)，也許是先天的不足，橋體巖石層構(gòu)造上存在著差別，也許是一次小小的地殼運動，致使南橋轟然崩塌，從此不復(fù)存在。因此，現(xiàn)在人們所能看到的天生橋是當時的北橋。橋身長達34米，寬9米，厚8.9米，橋面高程36米。明代溧水縣令王弼在游天生橋后曾作詩一首：“千峰飛峙若龍門，亂石巖似虎蹲?！庇靡悦枋鰞砂兜木吧?。

在經(jīng)歷了嘉靖七年的南橋崩塌之后，到了萬歷十五年(1587年)，由于洪水泛濫，胭脂河兩岸巖石坍塌，造成河道大面積淤塞，航運被迫中斷。時隔十年，明王朝組織今日之江蘇高淳、江寧以及安徽當涂的三地百姓清理河淤，疏浚河道。然而好景不長，河道不久再次淤塞。胭脂河沉睡了，這一睡，時間竟達300多年。

1966年冬始，歷經(jīng)五個春秋，以城市下放知青為主要勞動者，胭脂河重又疏浚。

1995年4月，江蘇省人民政府將“胭脂河·天生橋”公布為第四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近年來，人們發(fā)現(xiàn)，天生橋因為長期超負荷地擔當著地方交通重任，不少機動車輛在橋身上輾過，給橋的安全帶來了隱患。為防止橋梁崩潰的遺憾再次發(fā)生，經(jīng)過各方面的努力，目前，天生橋表面因后期交通需要而加上去的水泥負載已被全部清除，據(jù)工作人員講，橋表面被清除的水泥達30多噸重。另外，溧水縣政府又在離天生橋較遠的地方，重新辟了一條過河路線。經(jīng)結(jié)構(gòu)專家鑒定，天生橋的石質(zhì)構(gòu)造為“X型”的，除非發(fā)生大的地震，突發(fā)性崩裂，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斷裂的。

今天，若乘船從南京夫子廟起程，沿秦淮河舟行約50公里后，由黃泥土構(gòu)成的河岸在漸漸隱退，而由巖石構(gòu)成的河岸在漸漸呈現(xiàn)，河床漸漸變窄，河面漸漸變藍，河岸漸漸變高。這就是秦淮河的源頭—胭脂河到了。河岸兩壁如峽谷，絕壁陡峭，刀削斧砍，赤石、朱砂、紅土，交織疊映，宛如一個色彩斑斕的胭脂世界。前方，兩岸的峭壁之上橫臥一道石梁，石梁下有一長方形的橋孔，橋孔側(cè)面的石壁上，書有“天生橋”三個嫣紅大字。過了天生橋，便可以到達石臼湖、固城湖、太湖。

焚石鑿河、河上留橋，每當人們來到胭脂河邊，身處天生橋上，無不由衷地感嘆人間創(chuàng)造的奇跡。

（題圖：天生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