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圍棋　人不如人

蘇祥新

中國棋手，總是在決賽中功虧一簣，屈居亞軍，而將圍棋王座讓與韓國棋手。病根何處？自聶衛(wèi)平、馬曉春身上，也許可以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棋不如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不如人。

當王磊向曹薰鉉低頭認輸時，人們意識到那條不成文的規(guī)律又應(yīng)驗了——冠軍之于中國圍棋太過奢侈，以改奪亞軍易，奪冠軍難；相比之下，韓國人在爭冠的過程中盡管頗多磨難，卻總有一人挺身而出，堅守營壘，而一旦這碩果僅存者坐到?jīng)Q賽席位便不可能戰(zhàn)勝。

于是，人們看到：在不到20天里，中國棋手兩度與冠軍近在咫尺，又兩次交臂失之；而韓國人在國際賽場已“奇跡般連續(xù)獲得18個圍棋世界冠軍”(《北京青年報》語)。

總做不了王者

王磊在決賽中輸?shù)舻氖侨潜?，中國棋手曾?強中占了6人，4強中占了3人，只有年過半百的曹薰鉉為韓國死撐到?jīng)Q賽，雖然在爭進4強時對中國小將羅洗河一盤棋人人都判他“死”定了，韓國觀戰(zhàn)記者還發(fā)了“中國人已提前捧走三星杯”之消息，奇跡在最后一刻發(fā)生——職業(yè)9段羅洗河鬼使神差下出業(yè)余3段棋手也不會走的昏招，使老曹僥幸走出地獄，也最終走上了冠軍領(lǐng)獎臺。

相比三星杯，17天前的春蘭杯賽況更讓中國棋界汗顏，畢竟三星杯是韓國人斥資的比賽，春蘭杯掏的可是中國人的血汗錢。地處泰州的春蘭公司一年前在三屆春蘭杯中國棋手皆與冠軍無緣后已傳出不再辦賽的消息，畢竟讓中國人揚威國際大賽的初衷一再受挫于誰也不好受。春蘭盡管不是小公司，也絕非富得流油，據(jù)《圍棋天地》雜志透露：為了節(jié)省經(jīng)費，此次春蘭杯深圳站比賽結(jié)束，辦賽的公司人員返回泰州居然是多次輾轉(zhuǎn)換火車。而春蘭還是辦了第4屆春蘭杯，也第4次看到自己棋手與獎杯擦身而過。

在國外賽場一再蒙羞，那畢竟是客場，好吧，我們春蘭人造一個主場，你4個“賽季”總該“曇花一現(xiàn)”(奪1次魁)吧？沒有，春蘭人該作何反應(yīng)：第1屆鼓勵——下次再來；第2屆打氣——來年有望；第3屆失手，遺憾；這一回(第4屆)連決賽也進不去，俗話說“事不過三”，面對四連敗，春蘭人面對同胞棋手莫非要“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恰在此時，“春蘭-中國”圍棋希望工程啟動，參加贊助16位貧困少年棋手活動的中國棋院院長陳祖德盡管在第4屆春蘭杯中國棋手全部鎩羽當天已向春蘭老總電話致歉，還是在即席發(fā)言中再次道歉。中國圍棋就像一名學習成績屢屢不過關(guān)的小學生，只要一逢大考，就要準備向家長說“對不起”。

客觀說，逝去的2002年中國圍棋并非乏善可陳：在上半年低谷之后，中國棋手曾有一次“火山噴發(fā)”，三星杯從預(yù)賽中國10人出線到16強8強戰(zhàn)的杰作頗出(世界第一人李昌鎬在內(nèi)韓國諸多天皇巨星倒在中國新稅老將棋枰前，首次舉辦的豐田杯中國棋手依舊不俗，常昊躋身最后決賽。如果圍棋不計冠軍來考察各國成績，中國即便與韓國也有的可比。不幸的是，圍棋與任何比賽一樣，獨尊王者，在世界賽場距今最近的18次比拼中，中國、日本與韓國的奪冠次數(shù)之比同為0:18！集圍棋發(fā)源地中國與曾獨執(zhí)世界圍棋牛耳日本之二國合力而不能從韓國人手中分一杯微羹，“陳毅時代”矢志趕上日本的中國在似乎壯志已酬又被韓人更遠地拋離，難道不該進行全盤痛切思索而再來一回“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嗎？！

體力心理不如人？

在媒體眼中，韓國“圍棋皇帝”曹薰鉉是最好的醫(yī)生，從首屆應(yīng)氏杯決賽讓聶衛(wèi)平大熱倒灶迄今，曹薰鉉始終扮演了“不讓漢馬度韓關(guān)”之角色，且愈老彌堅，此次三星杯是曹蟬聯(lián)冠軍。在答中國體育報記者問時，老曹認為，中國棋手難染指桂冠是由于“要想拿冠軍，這是一個綜合因素，實力是一方面，還有心理、體力等方面的因素，這些因素決定了中國棋手戰(zhàn)績不好”。

心理因素中國棋界早有認知，比如大賽經(jīng)驗、面對高手(如李昌鎬)的心于障礙等，大抵都屬“成長中的不足”、“前進中的障礙”，可以自我原諒，殊不知只是就事論事。“體力”作為問題提出頗有新意，尤其出自年已五旬的曹老之口。本屆三星杯決戰(zhàn)，賽前曾有中國媒體看好26歲的王磊，認為50歲的老曹近來征戰(zhàn)頻頻，三星杯決賽前兩局居然中間不設(shè)休息日，連續(xù)熱戰(zhàn)，于曹大不利。孰料曹在兩天鏖戰(zhàn)中居然“連哈欠也沒打一個”(媒體報道)，比賽愈到最后關(guān)頭愈請醒，反讓王磊相形見絀，第一盤最后屢屢失機，難道韓國半百老人體力反壓倒中國毛頭小伙？

不妨看一下曹的同齡人——聶衛(wèi)平。聶與曹在中、韓地位相同，但是領(lǐng)軍人物，都曾一身系本國圍棋之榮辱興衰，只不過在國際賽場成名早于曹，上世紀80年代初已馳名中日圍棋擂臺賽，斯時曹與韓國圍棋“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迄今近20年過去，聶早已與哪怕國內(nèi)錦標扯不上邊。揣著了張國際大賽亞軍證書度日，偶在賽場露面也被對手視為“只等后半盤揀聶老昏招”即可擊敗的過氣人物。與在世界大賽奪魁次數(shù)(近兩位數(shù))第一人的曹薰鉉可謂宵壤之別。

與聶曾并駕齊驅(qū)而年紀小了一輪的馬曉春剛剛因病放棄了名人賽決戰(zhàn)第一盤，中國圍棋沒有領(lǐng)軍人物早有定論。然而，這卻不是中國“病圍棋”之癥結(jié)所在。

即還以“體力”問題而言，曹薰鉉何以令中國小伙兒也自嘆弗如，值得人們思索。曹年輕時嗜煙如命，曾有“一日百根煙”之說。后來年齡稍長，為葆圍棋青春，成功戒煙，由癮君子一躍而成“戒煙活廣告”。另一事也小中見大：近日在深圳參加三星杯決賽，曹在應(yīng)酬場合曾自曝內(nèi)幕，當年談婚論嫁年紀時，舅舅介紹了一女子，見了幾次面曹也對其長相沒什么印象，大約至多相貌平平吧。于是，曹想“算了”，但想不讓女方難堪，不如讓女方說“算了”。在自以為最后一次見面時，當舅舅說“這事就這么定了吧”時，女方竟然允諾，曹也只好將錯就錯，與該女結(jié)婚，迄今相濡以沫，在深圳成功衛(wèi)冕立即致電夫人報喜，電話中老曹喃喃細語一似熱中情侶，令旁人羨煞。例子三：三星杯決賽甫畢，眾人相繼離去，已兩天惡戰(zhàn)的半百老人曹薰鉉不是長舒口氣或喜慶衛(wèi)冕，請看《體壇周報》描寫：“唯有曹薰鉉和梁宰豪九段(韓國)一起，對著電腦就剛才的棋局又研究了許久，然后才出外吃飯；王磊則早早地被清風棋手們(中國)接走，一同出外喝酒……”

人不如人才是病根

三個例子道出一個秘密：韓國圍棋之雄霸天下，非在棋才過人，乃在二個字“做人”。中國同輩棋手之才干并不在韓國曹、李(昌鎬)之下，而在心無旁鶩、家庭穩(wěn)固、戒莠(不良嗜好)存良上，中國棋手大可唯韓國同儕馬首是瞻。棋界巨擘吳清源曾贈語我棋手“不搏二免”，即指我棋手領(lǐng)軍人物本事過雜，惜圍棋不似選美要兼比雜項技藝，諸如橋牌或拱豬或鋼琴，即便可達國手水準，也抵不得圍棋盤上的一目。

在“做人”之外，還有可說。曹薰鉉去年在接受日本《棋周刊》專訪時，曾表示“趕超日本、中國是韓國圍棋崛起的動力”。無獨有偶：中國圍棋的崛起也源自上世紀陳毅元帥“一定要趕超日本”的號令。在被韓國壓倒了十余年后，中國棋界為何至今不能大張旗鼓地亮出“趕超韓國”的大旗？盡早提出這一口號，首先是正式承認差距，正視落后；爾后是明確學習對象，積蓄趕超目標的動力。

第三，在培養(yǎng)后備力量上與韓、日比拼。韓國棋院現(xiàn)有約160名少年院生，其中50人曹薰鉉或李昌鎬只能讓先，剩下的也只能讓兩子。中國如果期以三年趕上韓國，這一年齡段的棋手也將投入戰(zhàn)場。中國圍棋趕超韓國即是今日之爭，也有明天之戰(zhàn)。值得指出的是，現(xiàn)在活躍在韓國大賽爭霸舞臺上的新面孔愈來愈多，并非李世石、樸永訓等國人已漸漸熟悉者，還有近來接連挫敗曹薰鉉的趙漢乘、宋泰坤等后起者，韓國圍棋在高度絕對世界第一之外，厚度也在加大，這也許正是韓國圍棋可怖之所在。即便如此，中、韓圍棋差距仍如紙薄，事在人為，中國圍棋趕超韓國仍大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