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馬俊華與前夫因感情不合而離婚,就在拿到判決書時,前夫突發(fā)腦血栓而引起全身癱瘓。面對突降而至的厄運,她毅然離婚不離家,挑起了照顧前夫的重擔。15年來,馬俊華為了前夫,錯過了兩段美好的姻緣。在她含辛茹苦地操勞下,前夫奇跡般地有了思維,并且生活能夠基本自理;女兒大學畢業(yè)后成了一名文藝工作者。馬俊華也自強不息,發(fā)憤圖強,最終成為了出色的女畫家……
面對突然癱瘓的前夫,她離婚不離家
馬俊華1955年出生在天津,父母都是知識分子。從小父母就請老師教她國畫、書法和刺繡,天資聰穎的馬俊華總是一學就會,被師生們稱為“小才女”。
1978年,23歲的馬俊華大學畢業(yè)被分配到天津一家教育單位工作。那時她父親已經(jīng)去世,母親跟著姐姐在北京生活。母親擔心獨自在天津生活的馬俊華,便四處張羅著為她物色對象。
不久,熟人為馬母介紹了一個叫王云的小伙子。王云是北京一家工廠的工人,比馬俊華大7歲。小伙子文化程度雖然不高,但人老實憨厚,馬母非常滿意。馬俊華對王云并沒有什么好感,但出于對母親的尊重和對北京的向往,她勉強答應了這門婚事。
相處不到三個月,兩人就舉行了婚禮。不久,馬俊華調到北京一家文化單位工作。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婚姻生活是死水一潭。王云性格內向,除了嗜好抽煙、喝濃茶、玩牌外,回到家就是睡覺。而馬俊華性格開朗活潑、愛好廣泛,兩人沒有共同語言。漸漸地,馬俊華對婚姻感到了失望。
1980年,馬俊華生下了女兒,坐月子期間,母親來家里照顧她。那兩天母親有事到二女兒家去了,王云吃了飯就出去玩牌,馬俊華掙扎著下床做飯,給女兒洗尿布,她一邊洗一邊哭……
令馬俊華不能容忍的是,王云對女兒很冷漠,女兒夜里哭了,他不僅不哄他,反而大聲呵斥。馬俊華開始與丈夫有了爭吵。
漸漸長大的女兒一看見父母爭吵,就嚇得哇哇大哭。馬俊華心疼極了,如果女兒長期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會變得孤僻、冷漠。馬俊華向丈夫提出了離婚,但王云堅決不同意,還請單位的領導和岳母來家里做工作。礙于面子,馬俊華只好妥協(xié)了。然而,他們很快又吵得天翻地覆。馬俊華一次次提出離婚,王云就一次次請人上門調解。
一晃8年過去了。那天晚上,女兒突然高燒到39℃多。王云當時在朋友家玩牌,馬俊華焦急地打電話要他立刻回家。王云不耐煩地說:“我手氣正好,走不開,你一個人送她去醫(yī)院吧!”說完就掛斷了電話。馬俊華只得一個人背著女兒往醫(yī)院趕。當天晚上,她守在女兒的病床邊,整整一夜沒有合眼。
第二天早上,馬俊華背著女兒疲憊地回到家里,看見丈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她一把推醒丈夫,說:“我太累了,你去給女兒弄點吃的。”王云連眼睛都沒睜開,嘟噥著說:“你自己去弄吧,我要睡覺!”
望著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馬俊華的心涼到了極點,她堅決要求離婚。王云又故伎重演,請來單位領導和岳母上門調解,但心如死灰的馬俊華這次沒有接受。王云不得不同意離婚。
1987年10月2日,馬俊華和王云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字,把它遞交到朝陽區(qū)法院。兩天后,王云的胳膊突然疼得厲害,馬俊華和他一塊兒去醫(yī)院。醫(yī)生說沒什么事,只是受了點風寒。誰知幾天后,王云的胳膊疼得越來越厲害,不久,他全身都疼痛了。馬俊華送王云到一家大醫(yī)院骨科拍片、做腦CT掃描,都沒有查出問題。
10月13日,王云全身疼得連走路都很困難,馬俊華趕忙送他上262醫(yī)院檢查。醫(yī)生為王云做了檢查后,對馬俊華說:“你丈夫得了腦血栓,為什么不早點送到醫(yī)院來?”馬俊華無言以對。
兩天后,王云因腦血栓導致全身癱瘓,再也站不起來了。此時,離婚判決書也送到了馬俊手里。她矛盾地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不知何去何從。
馬俊華很想一走了之,然而,王云在北京舉目無親,她走了,誰來照顧他?這不是把他往死路上推嗎?再說,他畢竟是女兒的父親。想到這里,馬俊華覺得自己離開家的腳步是那么沉重,她把判決書悄悄地壓在了箱底,決定留下來,挑起照顧前夫的重擔。
含辛茹苦,瀕臨死亡的前夫奇跡生還
馬俊華開始整天在醫(yī)院照顧王云。醫(yī)院告訴她:“王云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即使活下來也了也是個廢人?!币恍┖眯娜藙袼骸澳悴湃鄽q,背上這個沉重的包袱,以后還怎么嫁人?”馬俊華動情地說:“我和他雖然已解除了夫妻關系,但人是要有良知和道義的,何況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p>
為了省錢,馬俊華一日三餐都在家里做好后,用保溫桶裝著送到醫(yī)院,并一口一口地喂給王云吃。王云大小便失禁,護士們嫌他臟,馬俊華不停地為他擦洗身體,清洗衣褲。
馬俊華想方設法為王云改善生活,為此,她和女兒的生活費每天不超過6元,她自己甚至常常一天只吃兩頓飯。那天,馬俊華為前夫熬了一碗小雞燉蘑菇,饞人的香味誘得女兒口水直流。趁馬俊華去洗手間的工夫,女兒夾起一塊雞肉就往嘴里塞。馬俊華發(fā)現(xiàn)了,制止道:“這是給你爸爸吃的?!甭犜挼呐畠汉瑴I將雞肉放回了保溫桶。
馬俊華一把摟緊女兒,哭著說:“都是媽媽沒有本事,讓你受苦了。媽媽也實在是沒辦法呀!”女兒說:“媽媽,我以后再也不這樣了?!?/p>
1989年4月,馬俊華下崗了,而王云每月的生活費也不過幾百元,家里更加捉襟見肘。馬俊華經(jīng)常去菜市場撿爛菜葉,回家后再分類處理,差的先吃,好一點的留下來慢慢吃。
在馬俊華的精心照料下,前夫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好轉。1990年6月,馬俊華把王云接回了家。她和女兒住在一間房子,王云住在另一間房子里。每周,馬俊華都要帶前夫到遠離市區(qū)的小湯山療養(yǎng)院做血透析。1990年8月的一天,馬俊華低燒、虛脫,她背著丈夫做完血透析回家,上樓時,她爬了兩級臺階就再也爬不上去了。于是,馬俊華雙膝跪在地上,雙手撐地,馱著前夫,一級一級臺階地往上爬,汗水滴落在臺階上,也滴落在她心里……每天超負荷地運轉讓馬俊華身心疲憊。一天,一個久未謀面的朋友碰到她,驚訝地說:“你還不到40歲,怎么就老成這樣了?”一句話把馬俊華的眼淚說了下來,她傷心地講述了自己的處境。朋友埋怨她:“你真傻!你現(xiàn)在和王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為什么不去追求自己的幸福?”馬俊華久久沒有說話。晚上,她徹夜難眠,把自己與前夫之間的恩恩怨怨仔細地梳理了一遍,她覺得自己對得起他了。她還年輕,難道就這樣守著他過一輩子?想到這里,馬俊華決定離開王云,去重新追求自己的幸福。
1992年春天,在朋友的張羅下,馬俊華與一個工程師見了面,兩人感覺都不錯。工程師得知馬俊華照顧前夫的事后,感動地說:“你真是個好女人!”
相處一段時間后,兩人決定盡快結婚。結婚前半個月,馬俊華決定和女兒搬到那個工程師家里去住。臨走前,她給前夫單位打了電話,要他們安排人來照顧他。中午,馬俊華為王云做了頓豐盛的午餐,并喂著他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飯后,她又為他洗了澡,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忙完了這些后,馬俊華拎起行李,拉著女兒往外走。女兒的手緊緊抓著房間的門框,哭著說:“媽,你走吧,我要留下來照顧爸爸?!瘪R俊華強行把女兒拉走了。
一路上,馬俊華的心很不平靜,王云那孤獨無助的身影不停地在她眼前浮現(xiàn)。她問自己:“別人會像我一樣耐心細致地照顧他嗎?”想來想去,馬俊華又回到了那個家。
走進家門,馬俊夫看見前夫爬到了房間門口,眼角還掛著淚花。那一刻,她突然萌生了一個念頭:帶著前夫嫁過去。幾天后,馬俊華找到那個工程師,真摯地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要接受我的前夫?!惫こ處煔鈶嵉卣f:“我娶了你一個,等于娶了你一家三口,我負擔得起嗎?”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這段感情就這樣畫上了句號。馬俊華盡管有些傷心,但并不后悔。
幾個月后,又有朋友為馬俊華介紹了一個大學教師。第一次見面時,馬俊華就開誠布公地對他說:“你如果接受我,就要接受我癱瘓在床的前夫?!贝髮W老師滿口應承下來。
不久,那個大學老師來到了馬俊華的家,望著躺在床上的王云,他感慨萬千:“這些年你太不容易了,以后我們一起好好過吧!”
兩人的感情發(fā)展很迅速,他們很快確定了婚期。然而就在結婚前5天,那個大學教師突然找到馬俊華,直言不諱地說:“還是別讓王云過去了,我們可以請人照顧他?!瘪R俊華大聲說:“別人會用心照顧他嗎?”大學教師無奈地說:“那我們只有分手?!瘪R俊華十分傷感。
人生重新洗牌,她成了女畫家
1995年,女兒考上了解放軍藝術學院。馬俊華喜極而泣,她一遍一遍地對前夫念叨:“女兒上大學了!”
為了支付女兒的學費和前夫的醫(yī)藥費,馬俊華不得不四處打工。她在餐廳里洗碗,給別人接送孩子、做飯、照顧病人,有時一天要打四份工。1999年,女兒大學畢業(yè)后成了一名文藝工作者。這時,前夫也奇跡般地好轉,能夠自己拿勺吃飯,扶著墻慢慢走路了。馬俊華笑了,淚水在臉上流淌……
日子驟然清閑下來,馬俊華感到深深的孤獨和寂寞。十多年了,她的青春年華、理想和事業(yè)全葬送在前夫身上,自己遠離社會,成了一個孤陋寡聞的家庭婦女。她也是位知識女性啊!馬俊華決心走出家庭,重新融入社會。
然而,她都四十多歲了,能干什么呢?在朋友的指點下,馬俊華開始嘗試著刺繡,她小時候學過刺繡,有著深厚的功底。她繡麻姑獻壽、金陵十二釵、八仙過海、古代仕女圖案,每一幅都栩栩如生。有時前夫走過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些圖案,面有喜色。前夫喪失了語言功能,但看得出,他對那些圖案非常喜歡。
一次偶然的機會,著名畫家韓美林看了馬俊華的刺繡藝術品后,贊不絕口:“太漂亮了!要是能把這些人物畫成國畫就好了?!币徽Z提醒夢中人。是的,自己從小就學過國畫,有基礎,為什么不畫國畫呢?
1999年,馬俊華報名參加了中央美術學院舉辦的國畫培訓班,因為前夫在家沒人照顧,馬俊華特意請人做了一輛三輪車,每天帶著前夫去學校。她在上課時,就讓前夫坐在三輪車上休息,下課后再帶著他回家。
馬俊華進步很快,一年后,她就能畫出像模像樣的國畫來。此后,她又拜孫菊生、韓美林等大師學習書法和繪畫。大師們要她每天畫三幅畫,她常常要畫六幅,畫完后立即送過去請他們指點。
令大師們贊嘆的是,馬俊華的繪畫結合刺繡工藝,形成了融工筆、寫意等技法為一體的獨特繪畫風格。韓美林把她定位為通俗國畫家。她畫的《對峙》《齊天大壽》《水牛和黃鸝鳥》等還流傳到日本,每幅畫賣到三千多元人民幣。
2001年、2002年,馬俊華兩次在北京舉辦個人畫展。2002年10月,馬俊華在中央電視臺“半邊天”欄目做節(jié)目,她把前夫帶到了演播室。工作人員問王云是誰,她告訴他們是自己的前夫。在他們再三追問下,馬俊華照顧前夫15年的感人事跡才被社會知道。
節(jié)目播放那天,前夫守在電視機前從頭看到尾。那天晚上,馬俊華一口氣畫了四幅畫,累得趴在桌子上打盹。她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披著衣服,前夫就站在她身邊,眼里滿是憐愛。馬俊華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前夫竟然有了思維!淚水頓時順著她的臉頰往下流……
此后,馬俊華在家里畫畫時,前夫常常站在旁邊看,并為她泡茶。一兩個小時地去了,前夫就用手比劃著,馬俊華明白,前夫是提醒她休息一會兒,注意身體。每當這時,她心頭就涌上一股暖流……
馬俊華一直感到很費解,15年了,前夫一直沒有思維,怎么突然之間變得像正常人一樣有了思想?為此,她請教了北京大學的一位教育學博士,他告訴馬俊華:“你前夫這種現(xiàn)象很正常。病人癱瘓后,因與外界隔絕,殘存的思維凝固、消失了,一旦與外界頻繁接觸,接受刺激多了,思維之門會重新開啟?!瘪R俊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的追求無意中竟開啟了前夫的思維之門。
愿幸福就在好人馬俊華的不遠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