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匈
外國的高速公路旁邊,經??梢砸姷疆嬛活^奔鹿的木牌。我問當地朋友是什么意思。朋友說,這是一種與環(huán)保有關的標志,提醒司機這兒經常有野生動物穿過公路,開車減速留神,以免傷害。我聽罷發(fā)出感嘆:“唉,如果我們那兒的公路旁也能豎起這樣的木牌就好了!”然而感嘆完還不到一分鐘,便改變了主意:不能豎!千萬不能豎!為什么?倘若凡有野生動物出沒的地方都豎起這種牌子,其結果很可能與其美好愿望相反——直接導致偷獵者半夜三更去那里打伏擊。
中國人好吃。天上飛的,山上跑的,在人們腦子里反映出來,多半是這兩個字:“野味”。
許多人看來,野味相對家養(yǎng)禽畜而言,是要高一個檔次的。物以稀為貴嘛。若能弄到手,他們什么都敢吃。
人類也是從茹毛飲血的時代進化過來的,在古代,能射殺飛禽獵獲猛獸的,不是英雄也是能手,備受人們愛戴和崇敬;社會進化到了今天,這樣的人就成了罪人,要受到法律的懲處。理念上的變化相信多數人已經知曉。作祟的主要是巨大的經濟利益在后面驅動。藏羚羊絨制成的叫做“沙圖升”的披肩,在國外有“軟黃金”之稱,因而我們國家的藏羚羊就遭了大殃;西南邊境查獲的走私物品中,一次就有24張孟加拉虎皮;連云港海關截獲境外走私的象牙,一次竟達40余噸!無怪乎有學者驚呼“人類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破壞者”,無怪乎會出現(xiàn)這樣的黑色幽默故事:外星人來地球考察之后寫了一個“考察報告”,說地球上迅速地繁殖著一種叫做“人”的細菌,它們無情地吞噬身邊的動物和植物,還不停地制造出各種垃圾來污染自己,用不了多久,它們就會自己滅亡。
現(xiàn)在,擺在人類面前的一項巨大的任務的確就是:拯救自己!
毋庸諱言,西方發(fā)達國家在這方面是走在了我們的前面。盡管他們先人也曾干過不光彩的勾當,比如獵殺美洲野牛幾至絕種,可如今他們的高速公路兩旁確實是豎起了畫著奔鹿的木牌;街頭的公園里,松鼠和小鳥與游人親密無間;廣場上鴿子再也不會變成“下酒菜”;我在舊金山海邊看到許多憨態(tài)可掬的海象的同時,還看到一塊警示牌,上面寫著:請勿騷擾動物,否則你將觸犯聯(lián)邦法律第某某條!
我國的動物保護工作,尚在起步階段。在行動上,恐怕首先得逐步同餐桌上的“野味”告別;觀念上和知識上的教育也要下大力氣跟上。以往有的錯誤顯然是不經意犯下的,然而越是不經意,就越說明根深蒂固。比如1979年版《辭?!分械囊恍┺o條,其解釋就很成問題。僅列幾例如下:
天鵝——“……天鵝的肉可供食用;羽毛潔白松軟,可制毛扇和絨被?!?/p>
虎——“……肉可食,骨可做藥,毛皮可做褥墊和地毯等。”
獅——“……肉可食,皮可制革。”
象——“……象供役用并供展覽,象牙是上等手工原料?!?/p>
熊掌——“熊的腳掌,也稱熊蹯。一種珍貴的食品?!?/p>
熊白——“熊背的白脂,珍味之一?!?/p>
……
10年之后,1989年版的《辭?!酚辛艘恍┻M步,天鵝及其毛的用途刪去了,還標明了是國家二類保護動物。老虎也標明是國家一類保護動物,但只刪去了“肉可食”三字,“虎骨可做藥,毛皮可做褥墊和地毯”仍舊赫然在目。不吃老虎肉了,固然是一個不小的進步,然而敲骨扒皮如故,對于老虎的處境,又有多大改觀呢?對于獅子,卻完全保留了“肉可食,皮可制革”的解釋,是不是因為獅子不產于我國,便不受保護,仍可食其肉而寢其皮?如同某些飯店老板開的玩笑,說這烏龜是從外國爬過來的,各位放心吃吧!
又過了10年,1999年版的《辭海》便有了很大進步,虎骨和虎皮的用途已刪除得一干二凈。對產于外國的獅子,也不食肉寢皮了。然而,仍然留下遺憾,對于“熊掌”和“熊白”仍然沿用“一種珍貴的食品”及“珍味之一”的解釋。難道對這些動物身上的零部件,除了一門心思考慮“清蒸”或者“紅燒”之外,就不能作出別的解釋?
顯然,我們中國的環(huán)保工作,還真是任重道遠,等著我們去做的事情,多啦。
(玉美摘自《出版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