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德里宮廷圖書館

沈弘編譯

馬德里的皇家圖書館，現(xiàn)稱宮廷圖書館，是波旁王朝的產(chǎn)物。當(dāng)?shù)谝晃徊ㄅ约易宓膰蹼枇ξ迨烙?700年來到西班牙時，他發(fā)現(xiàn)腓力四世有八千冊圖書收藏。于是腓力五世添入了一些他從法國帶來的書，建立起了皇家公共圖書館，即現(xiàn)在國家圖書館的核心收藏。然而他自己保留了利奧納多·達芬奇的兩個速寫本，它們直到19世紀才轉(zhuǎn)入宮廷圖書館。皇家公共圖書館位于宮廷的附屬建筑群，所以躲過了1734年圣誕節(jié)前夜燒毀整個哈普斯堡宮的大火。由朱瓦拉和薩凱蒂設(shè)計，并在同一地點建造的意大利風(fēng)格“東方行宮”里并沒有房間留給圖書館。所以在18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王室所擁有的圖書都放置在書箱里，并被散放在各個大廳和走廊里。腓力五世在這些書中找回了一部珍貴的家傳手抄本，即1460年在巴黎為阿拉貢家族的胡安娜·恩里克茲王后(“天主教徒”費迪南德的母親)謄抄和用精美彩繪袖珍畫裝飾的一部每日祈禱書。腓力四世于1642年將此書贈給了紅衣主教特奧多羅·特里沃爾茲。一個世紀以后，在國王的閹人親信法里內(nèi)利的斡旋下，又把這部書從紅衣主教的米蘭家族中要了回來。

在查理三世接替他的兄弟成為國王之前，宮廷似乎一直沒有正規(guī)的圖書收藏。1760年，即新國王登基的第二年，一本用漂亮的字體抄寫，并且有彩繪裝飾的圖書收藏目錄列舉了分2153卷裝訂的824種書。這是一個供執(zhí)政國王日常使用的圖書館，藏書的主要題材包括歷史、法律、宗教、馬術(shù)和軍事。沒有任何書是因為它們的印刷字體或插圖漂亮而購買的。“一部很古老的哥特式字體手抄本”(無任何其它說明)是目錄中提到的唯一內(nèi)容并非實用的書。一位也許是國王懺悔師的審查員在阿拉伯語的《可蘭經(jīng)》、薩斯校長的《圣經(jīng)》法譯本和其它幾本書上注明了“禁書”字樣。1782年的藏書目錄附錄中記載了新增添的453種書，圖書增長的比率僅為每年約二十本。在這些新增添的書中有西班牙18世紀的印刷杰作，即伊瓦拉版的薩盧斯特歷史著作(1772)，由梅拉繪制插圖，而且它的西班牙語譯文是出自查理三世的小兒子，“嬰孩”唐加布里埃爾之手。查理三世統(tǒng)治的最后幾個月中又獲得了一些有關(guān)美洲的手抄本。除了八部由傳教士根據(jù)國王指令編寫的阿拉瓦克語、加勒比語和其他美洲語言的詞匯表之外，還有一系列表現(xiàn)秘魯動植物、克里奧爾人和土著人的服飾、習(xí)俗和娛樂消遣的精美水彩畫，它們是由秘魯?shù)奶佤斚Ｂ灾鹘贪蜖査伞ゑR丁內(nèi)茲·康帕尼恩收集并贈送給國王的。

查理三世去世時，圖書館的藏書也許有兩千冊左右。到了十一年后的1801年，當(dāng)助理圖書館長和著名書法家喬斯·安吉爾·阿爾瓦雷斯·納瓦羅在新的圖書館目錄上描完最后一筆時，圖書館收藏總數(shù)已經(jīng)超過了兩萬多冊，放置在六個小房間里用珍稀美洲硬木制作的書架上。那些房間的天花板上繪有梅拉和巴耶烏內(nèi)容取自神話的壁畫。接替王位的查理四世本人是一位圖書收藏家，并是戈雅的恩主和嘲弄對象。這位輕信和溫厚的君主在同時代人眼里似乎顯得不太聰明：“要跟可憐的查理四世改變話題并不是件難事，”阿布朗特公爵夫人在其回憶錄中寫道，“只要跟他說有條狗剛從旁邊跑過就成了”。然而他的圖書館卻似乎始終是人們關(guān)注的中心。它的飛速發(fā)展有賴于三個新添置的主要收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購買西班牙駐英大使，貢多馬爾伯爵與阿庫尼亞的迪厄格·薩米恩托，在一個世紀以前所收集的圖書收藏，后者擁有眾多的搖籃本和早期木刻印刷書。作為自從奧利瓦雷斯的圖書收藏被拍賣以后最著名的私人圖書館，它一直為家族所擁有，并且完整地保存在巴利阿多利德。1798年，薩拉曼卡大學(xué)的圣巴托洛梅學(xué)院和昆卡學(xué)院遭到鎮(zhèn)壓，它們的手抄本收藏都被沒收，并入了皇家圖書館。20世紀中期，佛朗哥將軍命令將所有仍在馬德里的手抄本都歸還給薩拉曼卡大學(xué)，只有一部手抄本例外。那就是卡拉范蒂斯的弗朗西斯科·洛佩斯獻給腓力四世的《關(guān)于秘魯、鐵拉弗姆和智利等行省的綜合報告》。最后，在1807年，西印度群島的恩惠和司法部向西班牙王宮交納了一批有關(guān)美洲的珍貴手抄本，其中有薩哈岡的弗賴·伯納迪諾所著的《新西班牙通史》(約1577)真跡手稿，它一直到1823年才被刊印出版。流散到未經(jīng)授權(quán)的私人手中的國事文件又重新被收回，另外還從私人收藏中購買了許多書，例如從塞維爾檢審法院的一位法官，唐弗朗西斯科·布魯納那兒買到了一本由詹森印刷的奧古斯丁《上帝之城》(威尼斯，1475)，還有羅恰為裁縫所撰寫的服裝式樣書(巴倫西亞，1618)，后者是一本非常珍稀的書。

盡管查理四世的繼位者阿斯圖里亞親王費迪南德是薩拉戈撒的一位策劃陰謀的巴斯克人牧師調(diào)教出來的(小親王每天只能看一小時的書)，但他從小就養(yǎng)成了對讀書的濃厚興趣。書商的帳單記錄他所購買的書中包括杜哈爾德《對中華帝國的描述》，一本《金羊毛的故事》和《魯賓遜飄流記》的西班牙語譯本。他剛十五歲時就雇安吉爾·納瓦羅編寫了一個有關(guān)他藏書的清單。1808年，拿破侖下令將他與他的兄弟唐卡洛斯和叔叔唐安東尼奧軟禁在塔列朗的瓦倫塞城堡里。很久以后，塔列朗回憶說西班牙親王是乘坐一輛很古老的馬車來的，“那馬車看起來就像是從腓力五世的時代傳下來的”。城堡的主人盡力想使客人們生活得更自在些。

“我試圖在圖書館里招待他們幾個小時，可事與愿違，盡管圖書館長和我用所能想到的各種方法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吹剿麄儗旧聿o興趣，我們就向他們指出各種不同版本之間的差異，然后挑出書的插圖，最后甚至講解那些袖珍畫的主題。我不能形容這種對牛彈琴的努力是多么徒勞無益。兩位小親王的叔叔唐安東尼奧害怕這個精良圖書館中大多數(shù)書會對小孩有壞影響，很快就找了個借口讓兩個孩子回屋去了。”

這位虔誠的唐安東尼奧實際上是對塔列朗的拉封丹、薄迦丘等書中的插圖感到震驚。在被軟禁的那些年里，他偷偷地撕掉了那些他認為是下流猥褻的插圖，想以此來使圖書館變得更純潔一點。

盡管瓦倫塞城堡里總是缺錢，但仍讓兩位小親王接待來訪的書商，并花費很多時間和努力來收集圖書。到了1812年，他們就已經(jīng)擁有一個良好的圖書館，收藏日益增多。他們還有一個實驗室，一個藥房和一個醫(yī)務(wù)室。第二年，一位來自布爾日的書商被雇來整理他們的藏書，并給它們編目。城堡的主人報告費迪南德正埋頭于翻譯夏多布里昂的《基督教的起源》，唐卡洛斯在翻譯一部化學(xué)論著，而唐安東尼奧則在種樹。那些年中購置的東西包括一部印在犢皮紙上的迪朗杜《每日祈禱的基本原理》(美因茨，1459)，這是西班牙最早的活字印刷書。還有一部在巴黎謄抄的15世紀初每日祈禱書，法王亨利四世逝世時所塑的面型，布雷蓋懷表和樂器。當(dāng)費迪南德于1814年回家時，他的圖書和藝術(shù)品裝滿了眾多的貨箱。

這個圖書館在法國得以擴充，但它在西班牙卻蒙受了損失。1813年6月21日，由威靈頓公爵率領(lǐng)的英國和西班牙軍隊在維多利亞外面擊敗了法軍，并且繳獲了他們所有的行李車。在戰(zhàn)利品中有約瑟夫·波拿巴的車廂，里面裝滿了藝術(shù)品，計有220幅油畫和30本書。大多數(shù)都是來自西班牙皇室的收藏，盡管這些東西是在匆忙中隨便選取的，但它們包括三部西班牙皇家收藏中最好的手抄本：一部薩盧斯特的著作和一部維吉爾的詩歌，兩者都有精美的袖珍畫裝飾，還有一部有彩繪插圖的印加帝國歷史。當(dāng)它們的所有權(quán)被確定之后，威靈頓公爵馬上表示要歸還它們，但費迪南德慷慨地拒絕接受。“國王陛下，”西班牙大使寫道，“被您的體貼之心所感動，不愿意剝奪您正當(dāng)而光榮的戰(zhàn)利品?！?/p>

在19世紀后期的著名的目錄學(xué)家瓦萊的曼努埃爾·扎科任館長期間，圖書收藏大大增加。第一西班牙共和國曾頒布法令，要將皇家圖書館并入議會圖書館，但有人故意拖延執(zhí)行這一法令，直到阿方索十二世成為國王以后，宣布廢除這項法令。1936年11月7日，當(dāng)摩爾人大軍壓境，開始攻打馬德里時，在瑪利亞·克里斯蒂娜王后攝政期間搬遷到宮廷西面的圖書收藏正處在交火的前線。25萬冊印刷書、5000部手抄本、250部搖籃本、2000張樂譜和1500幅地圖不得不匆忙撤走，幸虧沒受損失。它們現(xiàn)在被安置在24個房間里，用考究的皮革裝訂，并鎖在帶玻璃窗的書柜里，供川流不息的游客參觀，就像是睡美人在等待一位波旁王子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