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的指引

黎鵬 [譯]

一天，4歲的兒子薩姆告訴我，他看到幼兒園的阿姨哭了，因為她與男朋友分了手。“她傷心極了”，薩姆解釋說，“我就從來不傷心。”

確實如此，薩姆的生活十分幸福，這其中大部分原因是他與外公之間有著深厚的感情。就像薩姆對每一個人所說的那樣，“他不僅是我最親愛的外公，還是我的好伙伴，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p>

有一段時間我要在晚上到很遠的地方去教課，父親便開著他那輛紅色的小卡車到幼兒園將薩姆接回自己家。兩個人一起吃過飯后，就開始玩海盜與船長的游戲。

薩姆記住了外公的電話號碼，每天早晨起床和晚上臨睡前都會打電話給他。

后來父親病了，因肺癌住進了醫(yī)院。我擔(dān)心看到外公插著氧氣管、手上因輸液而留下大片淤血以及虛弱的狀態(tài)，薩姆幼小的心靈會難以承受，便向他解釋外公重病的樣子也許會嚇著他，勸他最好不要去醫(yī)院了。薩姆卻迷惑不解地望著我說：“怎么會?外公從來不嚇唬我的。”

在醫(yī)院里我看到許多來探望父親的成年人都掩藏不住焦慮的心情，不知該和父親說些什么。就連我自己面對父親時也經(jīng)常是不知所措。而想不到的是薩姆卻能表現(xiàn)自如，依然像以前那樣緊緊地擁抱住外公，和他一起講笑話。

“你會很快回家嗎？”薩姆問。

“我會爭取早些回家的?！蓖夤饝?yīng)他。

然而不幸的是父親去世了。當(dāng)好心的朋友關(guān)切地詢問我的情況時，我都是簡單搪塞幾句，便連忙轉(zhuǎn)換了話題。

而薩姆卻與我截然相反，他仍然時刻都把外公掛在嘴邊。坐在汽車上他會說：“外公現(xiàn)在在太空，對嗎？”看到教堂印著神像的彩色玻璃，他會問：“外公也成為了他們之中的一位天使，對嗎？”

父親剛?cè)ナ罆r薩姆曾問我：“天堂在什么地方？”“誰也不知道，”我說，“但很多人都說在天上?！薄安唬彼_姆搖著頭說，“天堂離我們這里很遠很遠，好像在靠近柬埔寨的地方?！庇钟幸惶煜挛缢_姆問我：“人死了就消失了，對嗎？”

薩姆總是用他那稚嫩的心靈努力探詢著死亡的問題。然而死亡卻正是我極力避免去思考的問題，以至看著他那張純真無邪的面孔，我竟無言以對。

每天晚上他會把臉貼在臥室的窗玻璃上，向著黑暗的夜空呼喊：“外公，我愛你！祝你今晚做個好夢！”然后便滿意地躺到床上去睡覺了。而我卻會整夜在屋里徘徊，不知該如何釋放心中的悲傷。

有一天在超市的停車場，我看到一輛和父親那輛一模一樣的紅色小卡車，心一下就提了起來，驚喜地想：爸爸在這兒！接著我意識到父親早已經(jīng)遠離了我們，一種強烈的刺痛感襲上心頭，我不再阻止淚水的沖擊，任隨它從眼中奔瀉而下。薩姆爬到我的腿上問我：“你想外公了，對嗎？”我抽泣著點了點頭?！澳阋嘈磐夤匀缓臀覀冊谝黄?，媽媽，”薩姆認真地說，“你一定要相信?！?/p>

年幼的薩姆還沒有形成一種固定的思維方式，因此在他面對痛苦悲傷與生離死別時， 他只是單純地相信死亡并不能把我們與所愛的人真正分開。雖然我不能在地圖上給薩姆指出天堂的位置，也無法告訴他人死后靈魂將去往何方，但他卻用自己的方法找到了答案。

前幾天，薩姆趴在廚房的餐桌上給故事書涂顏色?！拔乙矏勰??！彼蝗蛔匝宰哉Z地冒出一句。我笑著問他：“你在跟誰說話呢？”“外公剛才告訴我：‘我愛你，薩姆。所以我對他說：‘我也愛你?！彼^續(xù)涂著色說道。

“外公剛才和你說話了？”我問。

“噢，是啊，媽媽，”薩姆說，“他告訴我他永遠都愛我，也對你說了，只是你沒聽見。”

又一次我跟隨著薩姆的指引，好似我也聽到了父親的話音：“不要為我傷心，我就在你們的身邊?！?（江山摘自《世界婦女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