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卑

魯　強

自卑是因為太在乎自己，太害怕被傷害了，害怕被傷害，卻往往先將自己的情緒傷了。

在公共汽車站，舒耕遇到了過去的女友瑪哲，她正攙著一位西裝男士的手，她裝著沒有看見舒耕的樣子，這讓他難受。想想大學(xué)畢業(yè)也只不過三四年，卻仿佛比隔著萬水千山還遠(yuǎn)了。

舒耕記得，最初的邂逅發(fā)生在學(xué)校的臺球室里。那時候，大三學(xué)生舒耕周末常去打臺球，去多了就注意到有一個女生也常去，她長得并不算好看，只是挺有味的。那就是瑪哲。

在舒耕那班同學(xué)的記憶里，大三時期的舒耕常在本科女生樓前盯梢。而事實上，舒耕在那兒沒有找到瑪哲。后來，舒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出沒在博士樓里。

舒耕只猶豫了一下，就投入了追逐。當(dāng)瑪哲得知舒耕是大三學(xué)生時，并不驚異，她只是苦笑著對舒耕說:不知為什么，喜歡我的都是大三男生，剛有點懂事又不太功利的那種。

舒耕的奮勇之舉使同學(xué)們嘩然，舒耕尷尬地到處撒謊，他說:瑪哲是少年大學(xué)生，你別看她是博士，年紀(jì)只比我大一歲。

等到瑪哲被舒耕的凌厲攻勢弄迷糊的時候，年齡的差距就真成了她“不能承受之輕”。那時候每當(dāng)瑪哲向別人介紹舒耕時，她總會半開玩笑其實是頂真地問:你覺得我們合適嗎?她的問話常使人吱吱唔唔不知所措。

小男生舒耕無法遏制自己的青春和單純。而這恰恰令瑪哲感到致命的憂傷。瑪哲說，你怎么會想當(dāng)歌星的?小毛孩，我做再離奇的夢也做不到自己是歌星。

有一次舒耕費勁地套出了瑪哲的生日是6月22日。到生日的那天，舒耕在書店里挑了一個下午的書，終于找到了一本定價為6元2角2分的《使你充滿魅力》。舒耕的煞費苦心，卻使瑪哲變得語無倫次，她尷尬地說:你知道嗎，像我這個年紀(jì)的人誰還在過生日?你真不應(yīng)該使我想到我的生日數(shù)字，不過這本書可能對我真是有用的時候了。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第二天，舒耕買了根竹笛，用刀子細(xì)心地刻了幾個字給瑪哲送去。瑪哲站在幽暗的走廊，一遍遍地看著笛子上刻著的字“ILOVEYOU”，突然她笑彎了腰……。舒耕的受挫感與瑪哲對于青春的自卑在那一刻鋪天蓋地。他想:何必呢，這些天所有認(rèn)識我的人都故意向我打聽瑪哲的年齡，我有什么好高興的?

這段似有似無的故事在舒耕的生活中顯然沒留下痕跡，只是在畢業(yè)的那天瑪哲打來過一個電話，瑪哲說，舒耕啊你會很順的，舒耕，我沒騙你，除了自卑我沒有別的原因，舒耕你應(yīng)該找個實在的女孩，你真的挺不錯的……

現(xiàn)在每當(dāng)舒耕與我們談?wù)搻矍閱栴}，他就說:其實，人人都是在與自卑作戰(zhàn)，自卑是因為太在乎自己，太害怕被傷害了，害怕被傷害，卻往往先將自己的情緒傷了，這可能是自卑無力擺脫的悖理。

(摘自1997年11月15日《淺江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