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軍
好苗苗在枯萎
上海市一所中學高一(4)班的楊檢希望自己能考上復旦大學。為了夢想,這位買不起參考書的數(shù)學尖子,只能時常站在書店里讀參考書。
15歲時,楊檢隨母親和姐姐由新疆返滬,他們擠在私房閣樓外搭建的如鳥巢般的添加層里。沒有上海戶口的母親,靠幫人做飯來養(yǎng)活楊檢和大他兩歲的姐姐,遠在新疆的楊父每月最多只能寄來從牙縫里擠出來的100元錢。
楊檢應算是強者。上海團市委地區(qū)工作部、權益部的一份調(diào)查表明,家庭特困的青少年成績大都一般,家庭學習環(huán)境不佳及自卑心理是“罪魁禍首”。經(jīng)濟問題—一精神問題——人生問題,走上違法道路的城市青少年,相當一部分是不能與貧富懸殊的社會現(xiàn)實相容者。據(jù)上海市慈善基金會統(tǒng)計,上海18歲以下的特殊、特困青少年至少有10萬名。
一位來自英倫三島的女子喊出一個現(xiàn)實又科學的思想:救助城市的貧困兒童。今年2月22日下午,47名來自英國、美國、法國、冰島、丹麥等17個國家和地區(qū)的洋太太們,第四次相聚在上海靜安希爾頓飯店。這次她們捐資17.6萬元,資助61名家境貧困的青少年。從1996年2月14日第一次捐贈以來,100多位洋太太已捐贈48萬元,改變了147位青少年的人生軌跡。
跨國行動的發(fā)起者
1995年,夏(min)來到上海這個遠東最繁華的都市,她的心被一個叫瀟瀟的白血病兒撞擊著。這位14歲的男孩,隨著血液里病魔的滋生,精神也同身體一樣陷入危機。盡管夏女士的幫助沒有阻止瀟瀟的死亡,但組織在華的洋太太們參與救助青少年的念頭卻油然而生。
夏女士的中國女友張駿負責物色上海地區(qū)家境貧困的青少年——“上家”,她自己則聯(lián)系在滬外籍人士的夫人們作為贊助方—一“下家”。她們在以在滬外籍人士為讀者的商報上刊登廣告,在洋人村里張貼啟事,利用聚會宣傳助學對當今上海的重要性。助學活動,被夏女士度誠地當作一項工程來建筑。她精確地計算出孩子在校一年的費用,在上海市慈善基金會教育培訓中心的幫助下,由受助學生所在學校負責善款的接收、保管和使用。然后她們把費用的使用情況制成詳細的統(tǒng)計表,一年后交給資助的洋太太們。這樣既使資助人放心,又使被資助的孩子的錢用在該用的地方。
15歲是走過人生13年的少女武穎的“大限”。武穎出生40天時就被檢查出先天性心臟病,56天時父親被癌癥奪走了生命,母親再嫁。外公外婆既無力給她看病,又為醫(yī)生的“判決”斷了希望。小武穎確實病得很厲害,走幾步路就得蹲下喘氣,指甲發(fā)紫,隨著“死期”臨近,病情日趨嚴重。
聽說小武穎的不幸,夏女士開始一無地址二無電話的尋覓。冒著酷暑,夏女士在一幢沒有門牌號碼的新公寓房里找到了臨近死亡的女孩。得知武穎所患的法洛氏四聯(lián)癥可通過手術達到根治,夏女士高興得跳起來。她拿著武穎的材料到處“化緣”——手術費30000元。一個晚會上,夏女士和美國考克林公司的時裝設計師克里斯蒂娜說起這件事,正好被總經(jīng)理賽勒·凡爾納聽見。如今夏小姐描述起當時的情形時,仍有點喜形于色:“賽勒·凡爾納一說手術費用由他包了,我簡直都快停止呼吸啦。”去年11月13日,小武穎接受了手術治療。醫(yī)生說,武穎完全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學習、生活。
太陽相繼升起
如果沒有美籍華裔方麗珍給她以母親一般的愛,父母悲慘結(jié)局在這位正讀小學三年級的小女孩心頭投下的陰影或許一輩子也難以除去。
幾年前,小女孩的父親殺死妻子后自殺而亡,此后,小女孩一直生活在祖母
家。方麗珍不僅為她提供了2500元的助學金,還另外出資請了家教。
現(xiàn)在,方麗珍是3位貧困兒童的“母親”。
沒有國界,不分膚色,所有人的善良和愛都是溫暖的。來自加拿大的德籍女士克里斯蒂娜在戰(zhàn)后的柏林就感受過這種愛——1944年,克里斯蒂娜出生在柏林郊區(qū)一個小鄉(xiāng)村,當時一個姓Neville的美國人向他們伸出了援手,每月寄來包裹,一直持續(xù)了10年。幾十年后的今天,她在上海又把這種愛給予了3個貧困兒童??死锼沟倌冉兴Y助的一個女孩為Jany。每隔三四天她就去看Jany和其多病下崗的母親,了解她們的生活,學習和工作。克里斯蒂娜常驕傲地說:她們笑了!
上海,對于克里斯蒂娜和眾多的洋太太們,也許只是人生中的一個小站,但克里斯蒂娜說,此后無論漂泊到哪里,上海都有她厚厚的牽掛。
原籍印度的新加坡女子希拉,雖已離開上海,但仍無時不在牽掛著她所捐助的張維杰和李琪郡,時常打電話詢問他們的情況,寄錢款續(xù)結(jié)遠隔重洋的母子情。
張維杰是上海市天水路小學的學生,就在極富美術天賦的張維杰扇動幻想的彩翼欲在繪畫世界里盡興遨游的時候,罕見的少年胰島素依賴癥如同狂吼的風暴一般纏上了他,他必須每天注射二三次胰島素以維持生命,而他的父母每月只有1000多元的收入,且還需贍養(yǎng)長輩。巨額醫(yī)療費在短短幾個月中,使他們家傾家蕩產(chǎn)難以支撐。希拉的資助使張維杰的母親感動得淚水漣漣,而希拉則高興地說:維杰也是我的兒子。
李琪郡也是天水路小學的學生。李家5口人中3人重癥纏身,外祖父腦溢血長年癱瘓在床;父親病毒性腦炎,小腦萎縮,靠拐杖移步;李琪郡1歲時得了對稱性紅斑角化病,這種病毒性皮膚病對肝、腎、心臟均有極大的危害,病魔造成的皮膚粘連使小琪郡晚上連襪子都無法脫,每晚只有借助安眠藥才能痛苦地入睡。李家月收入僅800余元。
琪郡的校長向希拉表示感謝,希拉的丈夫直搖頭:“不用謝,不用謝!這種捐助方法很好,我可以親眼看到受惠的孩子,他們真是太值得幫助了!”據(jù)悉,希拉旅居上海期間,共發(fā)展了30多位洋太太加盟“聯(lián)合國部隊”。
接力棒在延伸
“我在黃昏的時候,會棲息在窗外的樹枝上,為您唱支歌。我要歌唱那些幸福的人們和那些受難的人們。”夏女士一直被人們稱為安徒生童話故事《夜鶯》中的夜鶯。
今年6月,夏女士這位為上海貧困青少年引吭高歌的“夜鶯”要回國了,同時張駿也為其他事情所牽,不得不中斷給孩子們播灑希望的種子。
慈善活動并不能消除貧富懸殊,但這并不意味活動本身的蒼白,通過這種活動,至少可以讓困難中的孩子們看到希望。希望,不就是奮斗的動力嗎?在夏小姐和張駿之后,有人來接這根愛的接力棒嗎?
“上家”張駿的接替者是絲綢印染廠的退休女工丁名映。1994年秋天,丁名映人見人愛的女兒小瑛子莫名其妙地牙痛,社會各界捐助的85000元錢,只維持了被白血病纏上的小瑛子8個月的生命。從痛苦的陰影中走出的丁名映,捐獻了尚未用完的善款,到上海慈善基金會做起了義工。她的工作就是走街串巷尋找急需資助的特困兒童。
美國強生(中國)公司一位高級職員的夫人陶寶妮女士成為夏女士的接班
“一個人活著總得做點事,這樣活著才有意義?!苯衲?月22日在靜安希爾頓酒店舉行的第四次捐助活動,其“上家”和“下家”就是丁名映和陶寶妮踏破鐵鞋的結(jié)果。夏女士說,這是她們搞得最為成功的一次。
“我在黃昏的時候會棲息在您窗外的樹枝上,為您唱支歌,叫您快樂,也叫您沉思……”
一年中,這支“聯(lián)合國部隊”設攤義賣過,組織上街募捐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