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妙
如果不是親身經(jīng)歷,我真無法想象善良與愚昧僅一步之遙。
一個周末的下午,接聽的讀者電話中,有一個陌生、微弱的女聲說她很想和我面談。按慣例,不是極特殊的情況,我們多與讀者電話或信件聯(lián)系,最大不了的,也是約在辦公室會個面。可那一天,那微弱無助的聲音竟使我答應(yīng)了去見她。
她穿得很整潔,沒有我想象中無助求援女孩的狼狽與憔悴。
她給我講了一個凄涼的故事,也不是我想象的那種,但卻深深地打動了我。
許多次,淚水都迷蒙了我的眼,我抑制著不讓它流出來。理智告訴我,我的淚于事無補。我知道我惟一可做的事便是聽她敘說。
不知不覺,兩三個小時過去了,天已經(jīng)暗下來了。我陪她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家在一個工業(yè)區(qū)內(nèi),是一個宿舍的1/8。她真誠地約我去她的“家”看看,我答應(yīng)了。
那是深圳著名的工業(yè)區(qū),只因其地理位置較偏,而在治安問題上名聲不大好。那也是我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說她的“家”離大路只有10分鐘的路。我隨著她背著大路的霓虹燈走向深處,10分鐘、20分鐘過去了,我們還沒有到達目的地。
路上的行人在逐漸稀少,昏暗的燈光讓你看不清迎面而來的人的面孔,展現(xiàn)在眼前的只是遠(yuǎn)方田野的黑暗,我們在走向黑暗。
前面的建筑物已很稀少了,大片大片的荔枝樹茂密得令人恐怖。路燈光在那可望不可及的地方閃爍。她的回答仍是:就快到了。
恐懼在一點點抓緊了我。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兩個故事。
那是一個女大學(xué)生假期勤工儉學(xué)被一個小姑娘騙賣的故事。還有一位女研究生,在火車上與他相識了,她把情與前途都付給了這位自稱是某公司老板的人,收獲的卻是一個騙局,他是一個無業(yè)游民。這些是我剛看過不久的報道。
在這黑暗中想起了這些,是不是我也在懷疑、在恐懼?是的。我不知道我前面的路通向哪里,更不知道將會發(fā)生什么。這里的黑暗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
“我改日再去吧。”我終于打破了沉默,下了決心?!榜R上就到了?!彼蝗缂韧貓猿种N疫€是莫名地跟著她,看來,我還不會拒絕人。
拐了彎,走過幾幢農(nóng)民房,走過一片廢墟,我們走進了一條小胡同,窄窄高高的墻,讓我只能見到上方的一帶天。走在前面的她,擋住了我在黑暗中搜尋的警惕的視線,我的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
我為什么要相信這樣一個陌生人?我又為什么要去她的宿舍呢?難道為了證明我比她強,而擺出一副關(guān)心的面孔?我恐懼到了極點,真怕這條窄路把我引向狼窩。對她的懷疑也增至極點,但我仍沒想到要回頭。我知道,心里還有一個聲音在說話:她為什么要騙我?她騙我又干什么呢?
走出了那條“世紀(jì)”之路,我們拐進了一個門。院子里有幾個打工模樣的人正在加工水泥板,他們奇怪地望著我們。
這不是個封閉的院子,僅僅是個門而已。黑色的荔枝樹遠(yuǎn)遠(yuǎn)地窺探著我。
我們又走進了另一扇門。那里的圍墻高而密實,里面走著三三兩兩的打工妹。
我的心終于落了地。
心有余悸之時,我慶幸自己沒有相信錯人,也為自己的卑瑣而無地自容。
她說,你的信任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我只能苦笑。
信任是善良,惟愿人們別去踐踏那份善良。
(廖金義、許冰摘自《深圳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