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產(chǎn)

［美］比爾·蓋瑟　應(yīng)可之

一天下午，本吉和我在院子里一起工作。這是大學(xué)兩個學(xué)期之間的一個夏季，是我的兒子前途未卜的一個時期。本吉想步我的后塵成為一名音樂家，但我認為他有些急于求成。我真希望能向他說點什么。

休息時，本吉環(huán)視著我們那15英畝的土地，有溪流，有樹林，還有像波浪起伏似的青草地?！斑@地方真美，”他說，顯出沉思和懷念，“你是怎樣弄到手的?”

“我就知道你會問起這件事的?！蔽一卮?。有些東西，在我們即將離開或失去它們之前，往往會把它們視為理所當然。接著我就將這片土地的經(jīng)過告訴本吉。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蘇珊娜剛出世不久，格洛麗亞和我在我長大的一個鎮(zhèn)上教書。我們需要土地，以便建造一所房子。

我注意到在鎮(zhèn)南面放牧牛群的一片土地，那是92歲的退休銀行家尤爾先生所擁有的土地。他在這一區(qū)域擁有許多土地，但他一塊也不賣。他對每一個來詢問情況的人都用同樣的話回答:“我已對農(nóng)夫們作了許諾，他們可以用這片土地來放牧他們的牛群?！?/p>

盡管如此，格洛麗亞和我還是到銀行里拜訪了他。他依舊在銀行里消磨日子。小蘇珊娜跟在我們后面，頭上的蘇格蘭無邊圓帽戴得正合適。我們走過一扇森嚴可畏的桃花心木制的門，進入一間光線黯淡的辦公室。尤爾先生坐在一張辦公桌后面，在看《華爾街日報》。他幾乎沒有挪動一下，從他那付雙光眼鏡的上方看著我們。

“不賣，”當我告訴他我們對這塊土地感興趣時，他干脆地說?！拔乙呀?jīng)把這塊土地許諾給一個農(nóng)夫作放牧用了?！?/p>

“我知道，”我有點緊張不安地回答?！暗俏覀冊谶@里教書，我們原以為，也許你會賣給打算在這里定居的人?！?/p>

他噘起嘴，瞪著眼看著我們?！澳阏f你叫什么名字?”

“蓋瑟。比爾·蓋瑟?！?/p>

“嗯!和格羅弗·蓋瑟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嗎?”

“是的，先生，他是我的爺爺?！?/p>

尤爾先生放下報紙，摘下眼鏡，然后他指著兩把椅子，于是我們就坐了下來。

“格羅弗·蓋瑟是我農(nóng)場里曾經(jīng)有過的最好的工人?！彼f?！八降迷?，走得晚，他把所有需要干的活都干了，用不著吩咐?！?/p>

這位老人探身向前?！坝刑焱砩希呀?jīng)休工以后一小時了，我發(fā)現(xiàn)他還在倉庫里。他對我說:這架拖拉機需要修理，讓它擱在那里，他覺得不好受。”尤爾先生瞇縫著眼睛，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遙遠隱約的記憶?！澳阏f你要什么，蓋瑟?”

我又對他說了一遍。

“讓我再把這件事想一想，然后你們再來找我?！?/p>

我在一周內(nèi)又一次來到他辦公室里。尤爾先生告訴我，他已經(jīng)考慮過這件事了，我屏住氣息。

“3800美元怎么樣?”他問。

以每英畝3800美元計，那么我?guī)缀跻?萬美元。難道這是擺脫我的一個方法?

“3800?”我重復(fù)著，喉嚨里仿佛哽塞著什么。

“不錯，15英畝賣3800美元?！崩项^笑瞇瞇地望著我。

這片土地至少值這個數(shù)目的3倍!我感激地接受了。

將近30年以后，我的兒子和我漫步在這片曾經(jīng)是牧場的富饒茂盛的土地上。

“本吉，”我說，“你能在這個令人羨嘆的美好土地上長大成人，全都因為一個你從未見到過的人的美好的名聲?！?/p>

在爺爺?shù)膯识Y中，許多人走到我面前，說:“你祖父是個善良的人?！贝蠹叶紴榱怂耐樾?，他的寬容的精神，他的慈祥，他的慷慨豪爽而贊揚他——而最重要的，為了他的誠實和正直。他原是個單純樸實的農(nóng)夫，但他的品格使他成為許多人心目中的偶像。

“善良的人”，這是一個非常美好的詞，但是這個詞已經(jīng)幾乎在我們的文化中消失了。它使我記起一首曾經(jīng)教育我長大成人的詩篇:“我們要追求的，是美好的名聲，而不是巨大的財富；是愛的恩澤，而不是金銀財寶?！?/p>

美好的名聲就是爸爸蓋瑟留給我們的遺產(chǎn)。我希望的就是將它留給本吉，當他將來同他的孩子們在這片美麗的土地上散步的時候，他會連同這個故事一起，說給他的孩子們聽。

(祁永金摘自《英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