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愛是牽手

陳惠婉

和他的定情，便是由牽手開始的——

那是在一個公園里，兩人正陶醉于目下漫步之時，忽然他快步上前，順手便捉住了我的手……據他日后坦誠以告，說那刻里他感覺得到有光有電還有彩色的眩暈感。

至于我，因事出突然，措手不及，只好吊著顆心任其大步地牽著往前走，腦中反復思想的，卻是怕一抽手，會嚇走一顆誠懇裸露的心。月光下的他，笑得一口白牙，顯得是那么心滿意足，望著那搖動緊握的手，我遽然意識到，這是一個生命的邀約——在請我走入他內心的深處——待兩人并肩行至樹影搖曳的湖邊時，我已在心中悄悄作了個承諾，“呀”地一聲，我好似聽到自己那扇生銹的心扉輕輕地開啟……

就這樣，兩顆寂寞的心因著牽手，而搭上了一座感情的橋。

日后我發(fā)現，這令我托付終身的男子并不懂得情調，更談不上甜言蜜語討女人歡心了。然而埋在他那粗線條的個性下面，卻是顆非常人性溫暖的心。在他，表現愛的方式，便是隨時地伸手一握，并反復地摩挲之中……那溫暖的觸摸，泄露了他個性中柔軟的一面，無限地疼愛和珍惜，便藉著這無聲的語言，絲絲入扣地傳達過來。他又是那么個愛伸手的人，開車時，同坐時，散步時，躺臥時，甚至在他手中抱滿東西的時候，總要騰出一只手來，抓上抓下地在那尋找著我的手。

他牽手是“小型的擁抱”，多么美的名字。

每見他厚實的手掌之時，我心中總有千萬的溫柔相迎!那是怎么一種的生命相約?每當緊握那敦厚手掌之時，我知自己不只是握了一只男人的手，一個男人的世界，我更是掌握了自己一生一世的幸福與承諾啊!因此，雖沒有親吻擁抱來得繾綣纏綿，牽手，卻能帶給我一份天長地久的踏實感覺。

有一次，一個聚會里我們要合唱《給我，你的手》這首歌。排練時朋友全在旁起哄，要我們怎樣做才能眉目傳情，怎樣才能郎情妹意地生動作“秀”。我們倆面面相覷，尷尬無比，最終我們鄭重決定的是極為平凡的動作——牽手。

幾經示范卻霍然發(fā)現上帝造人造手的奇妙!當兩人并肩牽手之時，手姿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一手心一手背，那般自然契合!那樣地貼切順當!簡直就形同一十人自己的右手牽著左手一般!而那交纏一握的形狀，就好似一個同心結，藉著這結圈住了兩個世界的人，藉著彼此地牽伴調運，方能走出共同的生命速度與方向。

難怪臺灣話中稱妻子為“牽手”，這原是造物主的巧心設計，寓意深厚啊!

歷經多少感情的山山水水，過濾了不少靈幻的愛情點綴，牽手，成為少數存留的身體語言。如今，就在我們期盼一個小生命的來臨之時，我不禁猜想圣經中那“二人一體”的生活里若擠進一個小生命會是怎樣的情形?

當兩人4只手都忙碌著孩子們的時候，牽手，似乎是件奢侈的事?？梢源_定的是，那決不再是件隨心所欲的“舉手之勞”，夫妻若要同心同行，必須得付出不少工夫，努力騰出一只手來緊緊把握，方能切切相隨，共走一生。

然而，我心深知，每當那憑感覺便可觸摸的手向我伸出之時，我必用自己的全部心意包裹這手，因眾人之中，只有這只手能相執(zhí)相許，伴我悠然走過風雨的人生。

(琴音摘自《知音》1996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