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鴻啟
興趣是一幅畫卷,誰展開誰受益。
人生步入老年期,感覺到自己已經(jīng)在人生路上達(dá)到了一個地點,已經(jīng)安定下來,這時,老年人如能從極平常的事物中獲得思維的興奮點,無疑他比別人能夠獲得更多的精神享受。
一天,一位老者把一個蘋果遞給小孫子,“去,送給奶奶吃!”結(jié)果,小孫子笑瞇瞇地接過蘋果后,竟把蘋果送到他媽媽手里,還不住地“吃,吃!”老人從小孫子的這一舉動中聯(lián)想到審美的條件時,他興趣盎然,暢笑不止,說:這是小孩子的天真,至誠,愛媽媽,不虛偽。是的,如果同樣的舉動換成稍大點年齡的孩子來做,就失去了美,這就是審美的條件性。這位老者從隔輩人的稚趣中,不單是獲得了思維的興奮點,喚發(fā)出審美意識,同時也帶來了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
這一事例告訴我們,日常生活瑣事,往往蘊藏著勤于思考者的不盡情愫。在瑣事中可以感發(fā)出興趣,并為自己的發(fā)現(xiàn)而陶醉的人,委實可以為晚年生活增添靈氣和慰藉。
尋幽微處的雅興樂趣。每個人都有自己心愛的“小屋”(或有形或無形),雖說它不值幾個錢,但那里收藏的是刻印著逝去的人生腳步。老年人比較至情的精神享受,常常在幽微的、不為人知的心靈的一隅。
我曾被一長者邀去欣賞他的小擺設(shè)。在一個古色古香的壁匣里面,滿裝著這位老人各個時期的各種小什物;這些小玩藝幾在外人看來并不怎么精致可愛。我邊欣賞邊想:這位老者一生收集起來的心愛之物,每一件都包含了主人公的一點一滴的情意,甚至可以大膽地推想,那張極普通而又發(fā)黃了的明信片記錄著從前某種不滅的倩影……而這無不在他回憶中涉獵成趣。
人常說,老人怕思以往。然而不能把話說絕對了。人的一種基本生命(生活)活動就是體驗。就是通過體驗把自己置于價值生活之中,自己去體味,去掂量,去領(lǐng)悟,去尋找,去發(fā)現(xiàn)人生的意義。而這,只要自己能“入境”與“出境”,從中“悟”取滋潤自己的情愫就可以了,又何必傷感什么“青春不再回首,落花難上枝頭”之類呢!
當(dāng)然,這種情趣也未必能產(chǎn)生什么,但它畢竟可當(dāng)作“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的美麗與閑適,甚至讓老人沏好一杯茶,攤開舊什物,面對如血的殘陽,安靜地與昨天對話,做一回“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也未嘗不是瀟灑人生!
興趣是一道風(fēng)景。老人不妨以一種閑逸散淡的心情漫步其中,便也同化于大自然的景色中,體驗著老而有趣的美!
在月光如水漫浸的小庭院,一盤殘棋,幾個老友,金戈鐵馬,廝殺四起,有如兒童戲斗時大叫“看刀”“看槍”——卻是長長的一根爆玉米條“打”將過來,接著便是咔吧吧的“吞刀…‘嚼槍”動作和歡笑聲交融在一起。真是樂以忘形,何辨童叟!
老年人心靈歇乏的最佳去處,莫過于赴“陽春之約”。
名川大山,固然風(fēng)景甲天下,但“日近長安遠(yuǎn)”,大自然到處都可以攬勝,可以時時不負(fù)“陽春之約”——只要你愿意,就可捕捉、享受塵世的清幽,保持遠(yuǎn)游的心境。
在陽光下小憩,樹下聽蟬;或站在窗前樓臺眺望含煙的遠(yuǎn)景,變幻的云層;或約二、三老友漫步在田畦碧野;或愛山青水秀,樂如漁樵角勝,貪婪地?fù)碛幸唤笊剿?。斯時登臨,大有“幸有我在山未孤”,舍我誰慰空山寂水!
與“陽春有約”,不必期有所得。暢然有思,人生“貴在適意”,多生發(fā)一點會心的微笑,足矣!
晚晴入畫來。當(dāng)你坐在露天的茶座品茗賞光,身邊伴著老妻或老夫,那真是生命中一種愜意而又時尚的享受。那些過往的行人會給你千百種生活的樂趣,千百種領(lǐng)悟,千百種笑料。有時候,你還會以老年人特有的悠閑而感發(fā)那正步你后塵的眾生的忙忙碌碌。當(dāng)然,你也會感受到有更多的年輕人懂得生活的藝術(shù),無論怎樣忙,總會給自己留下一點時空來享受生活。無疑,這比之于老一代人的青壯年時期大不相同;正是從這種不同中向前推想,寄托著老年人對后生的重望與戒勉。
當(dāng)然,這時閑賞“風(fēng)光”的老人,同樣也成為別人眼里的一“景”。行人或駐步把老人們端詳。有人在這些人身上讀到人生,有人在他們舉止談笑中讀到夕陽之樂,讀到黃昏的愛戀,也有人在他們身上感受到自己應(yīng)去充實的生命。
總起來說,老年人晚年的興趣廣泛,擅求者,會樂者,大都得之于心,安之于禮,好像幼童迷戀于神話故事一般。不過,老年心理學(xué)家叫人注意這樣一個信號:對興趣比對身體更熱心時要小心,它意味著在心情上發(fā)生什么困難了,為了逃避現(xiàn)實,便對癖好開始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