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翹翹板

呂高排

愛情本是一架童年的翹翹板，當你竭盡全力的時候，對方正是松口氣的時候；當對方被愛所累的時候，正是你逍遙自在的時候。

拍板做櫻的老公時還夠不上男子漢的規(guī)格。17歲，花的季節(jié)，思想一沖動就立下了海誓山盟，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削價處理的嚴重后果。

那時的天空并不浩瀚，視野所及，總感覺櫻就是這座城市絕對無與倫比的女孩。小小的櫻婷婷玉立，臉蛋是燦紅的，眼睛大且有神，那張小嘴就像一顆紫中透紅的櫻桃，鮮亮而韻味十足，看著就會產(chǎn)生出許多耐人尋味的美麗情節(jié)。

年少的我對櫻的愛戀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這種感覺遠比每個春天櫻桃上市的日子里纏著媽媽買櫻桃要強烈上幾十倍。

于是便小心翼翼地用小男子漢的溫情呵護著櫻。櫻卻并不領情，小小的櫻已經(jīng)開始認識到自己的非凡價值:這樣不明不白地嫁掉給一個實在算不上出類拔萃的男孩，總有些委屈。櫻時常趾高氣揚地站在學校的人群里，環(huán)視著周圍一大片的男孩不屑一顧，包括我。

然而，櫻終究是被真情感動了。那一個多雨的夏天，頗有先見之明的我特地找到了一把大大的雨傘。放學的全部路程上，櫻便乖乖地籠罩在我無雨的世界里，久了，櫻心里過意不去，便動了真情。

或許是因為追求櫻的歷程并不輕松，獲得時便格外地珍惜。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櫻的地位就像兒時含在嘴里的一顆櫻桃，輕輕撫吻，舍不得吃，甚至怕一不小心化掉。櫻被這種熾烈的愛燃燒得太猛，并沒有太多的在意，挽手散步時，還常常對馬路上走來的瀟灑男孩左顧右盼。

于是愈發(fā)擔心失去櫻，想方設法用愛來感化。漸漸地，對櫻的愛也與日俱增。這種努力居然有了許多的效果，櫻開始用真情關懷我，尤其是我悄悄長成、從事起一種全新的工作、開始活躍在各個領域里的時候，這種關懷體現(xiàn)得更為鮮明。

馬不停蹄地掠過了大江南北，日以繼夜地寫下了長城內(nèi)外。于是，世界小了，眼睛亮了，發(fā)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故事開始清晰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上如櫻的女孩蕓蕓眾生。

櫻很平常。

幾乎有了上當?shù)母杏X，櫻所有的好也一掃而空。

然而，纓的關懷卻沒有因此而終止。櫻時常站在小城車站飛馳電掣的火車前，盼望著一個熟悉身影的到來。一次次的失望助長了櫻更強烈的愿望。當千百次的失望換來罕見的一次希望時，櫻藏進我懷抱中便不想再面對這個清冷的世界。

我卻沒有以同樣的情愛回報櫻。同櫻在一家咖啡屋里坐了半天后便在櫻滿足的目光中走出了她險些永恒的視線。

很快，在一個春風得意的日子里，結(jié)識了一個遠比櫻優(yōu)秀得多的女孩，女孩比櫻更嫵媚更生動，叫梅。那一次出遠門，事先就告知了櫻，并一定讓櫻不要再去車站送行。櫻沒有言語。新結(jié)識的梅自然去送了我，但當列車隆隆啟動時，櫻滿面淚痕地出現(xiàn)在車窗旁。那時，櫻已經(jīng)知曉了一切。

于是寫信給櫻，開誠布公地希望這份早來的感情也隨著春天寒冷的風悄然而去。

櫻平靜地回了信，但信箋卻被淚水打濕。雖然心情并不平靜，卻以為，這份感情已經(jīng)打上了永久的句號。

此后，櫻去了南國一所名牌大學念書，我仍然從事著各地采訪的職業(yè)，日子忙忙碌碌。其間收到櫻的來信，完全是我所預想的朋友關系，但是，櫻卻強調(diào):在沒有找到朋友的日子里，我仍然是她不可缺少的男朋友。

就這樣不清不白地答應下了。一些日子總被櫻的誠意打動，也寫出一頁回信，卻努力保持淡淡的情調(diào)，一如我那刻散亂的心緒。

與梅相愛的日月并不長久。那一段姻緣因為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來去匆匆。一個人的日子里，每當回味起這段故事便思念起櫻，后來形成文字，發(fā)于報刊，撕下來寄給櫻閱讀，居然讀得櫻感激涕零。與櫻的關系一下子有了很大的恢復。那時，櫻已完成學業(yè)，回到故城。

又選在一個落雨的日子里去看櫻，不禁想起17歲那年的萌萌春情。我細端詳櫻，其實櫻還是櫻，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化，而變化的是我。沒有變化的櫻仍然婷婷玉立，令人神往。

那份早已逝去的感情再次撞擊著心扉之門，對櫻的熾愛再次熱烈起來。

再次回到久別的小城已是隆冬，打電話給櫻，櫻正在打撲克。

櫻用肩膀夾著電話，手里攥著撲克，漫不經(jīng)心地用簡短的語句應答著:哦，回來了，好，有空過去看你，好吧。櫻說后一句話時，幾乎有點焦躁和勉強。櫻又習慣地問:什么時候走?

聽得出櫻有些著急，自然關照的是手里的撲克。我沒有應答便與櫻道了再見。其實，疲憊的我想告訴櫻的是，這一次真的留下來陪你。

可是櫻對這些卻已平淡如云。正如愛情的翹翹板上，此刻的櫻已經(jīng)輕松地被翹起老高。

(彭欣摘自《美與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