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世琨
共青團的旗幟曾經(jīng)是那樣教我向往,教我奮進。可共青團員的稱號卻得之不易。每每思之,心緒起伏,激動良久。
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我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孩子,登上“接受再教育”的列車來到北大荒。天真、爛漫、單純,苦不怕、累不怕,愣是有點“山山水水任我走,赤遍全球是我家”的傻勁頭。在戰(zhàn)天斗地的豪邁中,我向共青團遞交了入團申請書。那份虔誠,那份真摯,那份一往情深,在現(xiàn)在的青年人看來或許有點“滑稽”。但那時,在我們這代人的信念中,好青年首先應當作共青團員,“共青團員”有多光榮、多神氣?。?/p>
于是我努力,我拼搏,朝著心中那燦爛的目標??汕斑M的路是坎坷不平的,那時共青團的大門仿佛離我很遠,讓我走得很吃力。我身邊一批又一批的人都入團了,可我依然還在團的大門外徘徊。其實,原因也很簡單,那年代,階級的觀念很分明,我則是“臭知識分子”家庭出身,改造世界觀的任務無疑就格外繁重。我多么羨慕那些紅色出身的人呀,他們因為“根正苗紅”就受到信任,受到器重。盡管當時我心中不平,可卻一點不氣餒,我深信團組織不會拒絕我。于是,我發(fā)自內(nèi)心地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造。勞動中,我比別人更努力。割麥子,我不怕腰酸;割豆子,不怕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小毛刺;蓋房子,我咬牙也要搬起比自己體重還要重的水泥袋;扛麥包時,我不怕肩上紅紅的血印……因為,共青團的旗幟在我心中飄揚,“我要做共青團員”這一信念,支撐著我、鼓舞著我,況且,這離“脫胎換骨”還遠著呢!
那時,當我看到有的人為了爭取入團,就天天早起,到井邊給大家一盆一盆地打好洗臉水,而一入了團就再也不打水了。我覺得這是對共青團稱號的一種褻瀆。我認定做人不能作假,我執(zhí)意要做入團后仍然堅持給大家打水的人,要做一輩子都為別人做好事的人。所以,我執(zhí)著地做著、期待著。
終于,經(jīng)過三年多的努力,我終于站到了團旗下,戴上了閃閃的團徽。來之不易,更覺珍惜。但我入團后,只繼續(xù)給大家打了兩個月水,就調(diào)回了北京。我不能再給大家打水了,心中有一種莫名的缺憾。磨礪有時是財富,難得是一輩子做好事。當年追求團旗的那種信念、那份鍥而不舍的執(zhí)著,而今都已化作難忘的回憶,時時激勵著我不斷自新、不斷進取。回北京后,我依然努力,一個“文革”前的初中生終于考上了大學,之后又入了黨,工作上也小有成就。這一切,都可以說是昔日共青團生活的積淀、團旗的感召;也可能說是為了彌補北大荒再也不能繼續(xù)為大家打水的遺憾,為了那要一輩子做好事的執(zhí)著。那經(jīng)過磨礪而認定的要做一個高尚的人的潛在信念,成了我此生不斷追求的人生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