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夜

黎　麗

記得那是一個溫柔的夜，夏季難得的涼風悠悠地吹過。畢業(yè)離校在即，我倆卻開始了第一次的約會。溫柔的風蕩去了我的含蓄和你的矜持。我對你說:我愿與你同行；你坦然地承受著我的凝視，沒有驚異，沒有懷疑，但也沒有給我回答，只是答應回家后給我寫信。很奇怪，四年里我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卻從未朝朝暮暮廝守在一處過。難道離別卻要促成我們今后的并肩而行——盡管那將是苦澀的你北我南?什么也沒有說，什么也不必說，承諾總代替不了這種默契，就讓我們保持這份溫柔的寧馨吧。數(shù)天后，你握別朋友、告別校園、也遠離我而北上，去了你該去的地方。當無情的車輪隆隆地載走那個數(shù)日來一直令我魂系夢縈的身影時，我再也不能強裝笑臉面對這種殘酷的現(xiàn)實了，淚水不由自主模糊了我的雙眼。歷來是含笑面對各種離別，可如今這是怎樣的一種離別啊!從此，我們將天各一方，獨立為各自的人生而奮斗，不知你何時才有歸期?

記得那仍然是一個溫柔的夜，桔黃色的書寫臺燈執(zhí)著地亮著，你走了才幾天，留給我的卻已經(jīng)是無盡的期待與盼望。默默地等著你的來信，不敢去想，也不愿多想。四年里，你在我心中有一個完美的形象，熱情而瀟灑。我能等到你嗎?……終于有一天，一封信悄悄地躺在了我面前的桌上，末尾署著那個我熟悉而熱愛的名字。你娓娓地談著，與我的心交流著。我一遍又一遍地讀你的每個字每句話，一股股暖流直涌上心頭。我也一直驚異于自己當初的直率而大膽，甚至后悔是否太沖動了。我從來就是個驕傲的女孩，如今卻為你掃去了一切的驕矜和傲氣。只有在想你的時候，我才會心里充滿溫柔的愛意，我才感到自己真正像一個長大了的姑娘。如今你已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我，盡管等待你我的將是艱難的你北我南，時間與空間這對魔鬼也將頑固地與我們抗衡。我很清楚，我們很少會有機會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但我們?nèi)杂欣寺?、仍有激情，那就是，你我已?jīng)心心相印。

以后不知又是多少個溫柔的夜，陪伴我的不光是桔黃的臺燈和這支善解人意的筆，還有你——我遠方的親人。你的音容笑貌，你的片言只語，都令我回味無窮，我們也有過幾次短暫的相聚，雖然是匆匆又匆匆，但我們從此便增添了許多溫柔的回憶而不再只有虛無的期盼。那個震撼靈魂的初吻如今還深深印在我的唇邊。我避開眾多灼熱的目光，推辭眾多友好的邀約，將心深深地藏起，只為了夜夜與你的影子相隨、與我們的回憶作伴。在燈下與你靜靜地交談，享受著僅屬于我們倆的孤寂的夜晚，我感到好滿足好滿足。思念悄然爬上我的額頭，我為你付出了無窮無盡的相思債，我妒羨你周圍的每一個人，雖然我并不認識他們，卻為他們能時刻擁有你的身影、你的腳步和你的笑靨而醋海翻騰。真想化成一棵白楊挺立在你門前，讓我能日日夜夜地守護著你!溫柔的夜啊，夜夜溫柔。我們就象兩顆相思的紅豆。

今天又是一個溫柔的夜，梧桐細雨伴我度過又一個沒有月光的黃昏。我們相戀已有一年，相別也已一年。三百多個溫柔的夜原本很平常、很平常，可因為我的生命里多了一個你，于是這些夜便顯得充滿生機，熠熠生輝。恰逢你二十四歲的生日，我為你插上了二十四支蠟燭。就讓這燭光靜靜地亮、讓這燭淚靜靜地流吧。知道你在單位里干得很出色，我由衷地為你自豪、為你驕傲。漫漫人生路，你我才走了二十幾年，而我們面臨的又是長久的分離。心中永遠珍藏著美好的愿望，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相信我們總會有團聚的那一天。當那如血的朝霞永遠燦爛、永遠明凈，當那深沉的海洋不再只為承受哀婉的落日而任勞任怨，當我倆的手終于能緊緊相握時，我們會有一片寧靜的世界，會有無數(shù)個溫柔的夜的。

推開窗戶，冷冷的雨撲面打來。秋風秋雨竟會屬于這樣一個溫柔的夜。我好想知道，今后還有多少個溫柔的卻又是孤獨的夜?

(張鷹摘自《美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