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客

媽媽在窗外貼出“租房啟事”，海德先生應(yīng)租而來。這是我們家第一次出租房屋，所以媽媽忽略了弄清海德先生的背景和人品，也忘了讓他預(yù)付房費(fèi)。

“房子我很滿意，”海德先生說，“今晚我就送行李來，還有我的書?！?/p>

他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刈∵M(jìn)我家。平時(shí)，他好像沒有固定的工作時(shí)間，常和善地與孩子逗趣。當(dāng)他走過我媽媽坐著的大廳時(shí)，總是禮貌地彎彎腰。

我爸爸也喜歡他。爸爸喜歡回憶遷居美國前住過的挪威。海德去過挪威，他能與爸爸起勁地聊在那兒釣魚的野趣。

只有開客棧的杰妮大嬸不欣賞我們的房客。她問：“他什么時(shí)候給你們交房租呢？”

“向人要錢總難開口，他會(huì)很快付清的?！眿寢尨鸬馈?/p>

但杰妮大嬸只是哼了兩聲：“這種人我以前見過。別指望借給人一件新外套，回來還是好的?！?/p>

媽媽笑笑：“興許你說得對(duì)?！彼f上一杯咖啡，止住了杰妮大嬸的嘟囔。

雷雨天里，媽媽擔(dān)心海德的屋子夜里冷，就讓爸爸邀請(qǐng)他到暖和的廚房和我們一起坐。我和兩個(gè)姐姐、哥哥尼爾斯在燈下做作業(yè)，爸爸和海德靠著爐子叼著煙斗，媽媽在洗盤子或是在小桌上靜靜地工作。

海德能輔導(dǎo)尼爾斯的高中課程，有時(shí)還幫他學(xué)拉丁文。尼爾斯?jié)u漸對(duì)學(xué)習(xí)產(chǎn)生了興趣，分?jǐn)?shù)高起來，他再不求爸爸讓他停學(xué)做工了。當(dāng)我們作業(yè)做完了，媽媽坐在搖椅上拿起針線時(shí)，海德就給我們講他的旅游奇遇。噢，他知道的可真多。那些美妙的歷史和地理，便隨他走入我們的屋子和生活。

有天晚上，他給我們讀狄更斯的書，很快，讀書成了我們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寫好作業(yè)，海德就夾一本書來高聲朗讀，一個(gè)神奇的新世界向我們洞開。

媽媽也像我們孩子一樣愛聽古挪威俠士傳奇：“太好聽了！”

我們的房客還朗讀莎士比亞的戲劇。海德悅耳的男低音，聽起來像是演員。

即使在天氣暖和的晚上，我家的孩子們也不再出去玩耍。媽媽對(duì)此很欣慰，她是不喜歡我們天黑上街的。而最值得高興的，還是尼爾斯幾乎不再混到街旮旯的孩子堆里了。有天晚上，那些孩子在街上闖了禍，而尼爾斯正和我們一起聽《孤星血淚》的最后一章。

就在我們急于聽完一個(gè)騎士的傳奇時(shí)，一封信送到了海德手里，他將信很快讀過，放入口袋。翌晨，他告訴媽媽要離開?！拔业米吡耍彼f，“我把這些書留給尼爾斯和其他孩子。這里是一張我所欠房租的支票。夫人，對(duì)您的好心款待，我深表謝意?！?/p>

我們傷感地看著海德先生離開了，同時(shí)，又為能在廚房繼續(xù)讀書感到興奮。那么多的書??！

媽媽精心地清理了書堆：“我們可以從這里學(xué)到很多東西。尼爾斯能代替海德先生讀書，他也有一副好嗓子?！蔽铱吹贸鰜?，這使尼爾斯很自豪。

媽媽向杰妮大嬸亮出海德的支票：“你看，收回的還是一件好外套?！?/p>

幾天后，開面包鋪的克瑞波先生來我家，怒氣沖天地喊道：“那個(gè)海德是個(gè)騙子，瞧他給我的支票，全是假貨。銀行的人告訴我，他早把款兌光了?！痹谝慌缘慕苣荽髬鸬靡獾攸c(diǎn)著頭，那神態(tài)分明是說：“看，我不是提醒過你們了嗎？你們不聽嘛?！薄拔腋掖蛸€，他也欠了你們家許多錢，是不是？”克瑞波不無希望地探問道。

媽媽轉(zhuǎn)過身向著我們，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尼爾斯身上，然后走到爐子邊，把支票投入爐火。

“不！”她向克瑞波先生回答道，“不，他什么也不欠?！?/p>

（王世全摘自《故事會(huì)（校園版）》2025年第2期，西米繪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