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yī)古籍搶救性修復成效述評

摘 要：海南“輔政堂”捐中醫(yī)古籍搶救性修復項目歷時2年時間，共修復9種30冊。從修復檔案的制定到修復成效的檢驗，始終遵循著安全性與真實性兩條基本原則，對項目實施過程中存在的問題進行分析，提出解決的方法。在實施操作的過程中積累的一些經(jīng)驗對古籍修復中的補紙選配、糨糊使用及用水清洗等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鍵詞：中醫(yī)古籍；古籍修復；修復成效；述評

DOI：10.20005/j.cnki.issn.1674-8697.2025.08.010

1 課題實施回顧

2007年1月，國務院辦公廳下發(fā)了《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古籍保護工作的意見》（國辦發(fā)〔2007〕6號），針對當前古籍保護存在的突出問題，明確了當前和今后一段時期古籍保護工作的指導思想、基本方針和主要目標，部署了工作任務①，全國古籍保護工作取得了顯著的成果。

海南省圖書館在全省范圍內進行古籍普查工作的過程中，發(fā)現(xiàn)?？诿耖g藏書家霍毅收藏有數(shù)量不少的古籍。2017年，霍毅同志決定捐予海南省圖書館一批珍貴的中醫(yī)古籍及民國文獻共29種30冊。此批古籍為海南“輔政堂”藏書部分?；粢闶恰拜o政堂”第二代傳人，為霍列五的兒子，“輔政堂”則是霍列五老中醫(yī)生前行醫(yī)的堂號，取“以醫(yī)輔政”的意思②?；袅形澹?890—1977）是海南?？谌耍？谥嗅t(yī)。他不斷從古籍中學習中醫(yī)知識，同時樂善好施，為患者著想，所開藥方多為單方，救人無數(shù)，是嶺南地區(qū)有名的中醫(yī)③。他收集的中醫(yī)古籍數(shù)量鼎盛時期多達萬卷。其中《鼠疫匯編》《鼠疫良方匯編》等古籍文獻非常有實用價值，有待學者、醫(yī)者等進一步挖掘其中的價值。

2019年，海南省圖書館對此批中醫(yī)古籍進行編目入庫，修復保護組的老師認真查驗了這些古籍的病害情況，發(fā)現(xiàn)此批古籍破損較為嚴重，在入庫前須得到修復為宜。2020年決定立項對此批捐贈來的“輔政堂”中醫(yī)古籍進行搶救性修復。2021年，項目開始啟動，其間由于一些問題的客觀影響，項目開展非常不順利，項目負責人克服不少困難，修復工作于2023年5月結束。

2 “輔政堂”捐中醫(yī)古籍現(xiàn)狀

此項目計劃修復原是9種14冊中醫(yī)古籍，其破損情況基本差不多。因為被收藏者改裝過和簡單修護過，有些卷冊原有獨立的封面、封底、頁碼及書根字等被合訂成1冊，改用牛皮紙做封面，且經(jīng)測酸儀檢測，有不同程度的酸化現(xiàn)象。9種古籍的詳細現(xiàn)狀如表1。

此批古籍的原藏家還是很用心地對其進行保護，采取了一定的手段，如部分古籍被加裝牛皮紙封面，雖然手段方法都不利于古籍的長久保存，但短期內還未造成嚴重后果。海南省圖書館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并采取科學的方法和專業(yè)的技法對其進行修復與保護。圖1、圖2為修復前部分中醫(yī)古籍的破損現(xiàn)狀圖。

3 搶救性修復過程

根據(jù)此批中醫(yī)古籍的破損情況，首先要制定修復方案；其次依據(jù)修復方案，按照古籍修復的一般操作工序對古籍進行修復。

3.1 修復方案的制定

在對古籍進行修復前，必須要制定一套可行的修復方案。首先，要遵循古籍修復行業(yè)的技術要求和修復原則來制定此次的修復方案，修復原則是修復工作的宗旨和基本準則，指導和匡正修復技術和修復質量。關于古籍修復，2006版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行業(yè)標準《古籍修復技術規(guī)范與質量要求WH/T 23—2006》中提出三條原則：一是搶救為主，修飾為輔；二是整舊如舊；三是整舊如新④。第一條原則并未涉及修復的技術性要求，只是對修復任務的“輕重緩急”提出建議。杜偉生先生在其論文《古籍修復原則》中把古籍修復的原則細分為“安全性原則、真實性原則、最少干預原則、可逆性原則、可識別性原則、適宜性原則、相似性原則及規(guī)范性原則”等8條⑤，其實這8條原則可歸納總結為“安全性原則”和“真實性原則”兩條?？赡嫘?、適宜性、規(guī)范性等都是出于安全性考慮而提出的具體延伸，最少干預、可識別性、整舊如舊及相似性等原則是為了真實性而提出的。因此，基于安全性及真實性原則制定了此中醫(yī)古籍修復項目的修復方案，具體要求如表2。

修復方案中對各種古籍采用相同的操作做法時，不在表格一一列出，下面4條為每一冊古籍的統(tǒng)一做法。①黏合劑用小麥淀粉為原料采用沖制法制得的糨糊。②牛皮紙封面全部撤掉，統(tǒng)一換成浙江富陽產(chǎn)的仿古書皮紙。③鐵釘加固書芯的，全部取下。④補破洞缺損采用手工補破、溜口。

3.2 古籍修復操作過程

3.2.1 準備工作

首先提前制備好糨糊，糨糊必須選用有一定黏性但又沒有暴性的優(yōu)質品。黏性太強的糨糊，就是我們說的暴性糨糊是修復古籍的大忌，如果修補時用了暴性糨糊，就很難恢復古籍的原貌⑥。將提前制備好的糨糊存放一兩天后再用，能減輕其暴性，利于修復工作。其次是要配紙，選擇古籍修復用紙中應遵循一條重要的原則：紙質與原件相同⑦。選擇顏色、簾紋、厚度及纖維原料成分與書頁相近的修復用紙。此處補紙選配浙江富陽產(chǎn)的黃褐色竹紙樣20#，厚度為0.05毫米；溜口紙用特薄雁皮紙，厚度為0.02毫米。

3.2.2 修復檔案的記錄

修復檔案是修復過程的真實記錄，通過古籍破損情況的翔實記錄、古籍修復前后的圖像對比及關鍵修復工藝技術的視頻資料，評價修復方案制訂是否合理、修復工藝技術是否規(guī)范、修復后古籍是否達到預期目的，是否符合相關國家標準⑧。修復檔案的主要內容包括：修復前古籍的原始信息，如長度、厚度、葉數(shù)、頁碼、破損類型及破損程度等；修復方案、修復技法及修復措施等。

3.2.3 拆解古籍書葉

準備工作做好后就開始拆解書葉，用毛刷輕輕掃去書葉上的浮灰、污塵等，剪掉訂線，輕輕取下封面。有幾冊古籍封面是用化學膠水貼上的，取下有一定的難度，只能用啟子一點點揭開。這些古籍的書芯沒有用傳統(tǒng)的紙捻固定，而是用鐵釘加固的，銹腐的釘子用鑷子就能輕易夾下，完好的釘子就得用尖嘴鉗子小心撥開、拔取下來。

3.2.4 修補階段

按照修復方案對古籍采用手工補破的方式，先補中間再補兩邊，先補大的再補小的蟲蛀；書口開裂的要先溜口，溜口的皮紙用手撕成約5毫米的帶毛邊小紙條。書口完全斷開的書葉修補時用到“制子”。“制子”的做法就是依據(jù)完整書葉的大小在一張白紙或塑料薄膜上畫出書葉的四條邊線，把畫好邊線的紙平鋪于補書版上就是一個“制子”。紙質的“制子”上面要鋪一層塑料薄膜，把斷開的書葉展開，讓書葉相對完整的邊與“制子”的邊線對齊，這樣中間缺損多少就給補上多少。此方法能精準補上中間斷開、有較大缺損的古籍書葉（圖3）。

3.2.5 裝幀復原

裝幀復原工作是指在所有修補工作完成后，將古籍還原成修復前的樣子，就是裝訂成冊。修舊如舊，保持古籍真實性是修復工作的基本原則，也是檢驗修復質量的標準之一。這個階段的工作包括折葉、錘平、剪邊、齊欄、壓實、上紙捻、加護頁、上封面、裁齊、打眼、訂線、貼書簽等工序⑨。此修復項目還同時進行數(shù)字化掃描工作，所以在書葉齊欄之前要進行數(shù)字化掃描。這樣做能減少對古籍的多次干擾，數(shù)字化掃描工作能提高工作效率和質量。

3.3 基于安全性和真實性原則下“輔政堂”中醫(yī)古籍修復成效

修復工作遵循的是安全性原則和真實性原則。修復的成效也是依據(jù)這兩條原則來檢驗的。安全性就是檢查修復項目是否對古籍造成不可逆的傷害，添加的材料是否有利于古籍的長期保存。真實性就是檢驗修復后的古籍是否改變了原古籍的真實信息，包括物理屬性，如尺寸大小、厚薄、顏色、裝幀、內容等信息；是否“修舊如舊”；修復操作過程中添加的材料是否會干擾后人對古籍的理解及真實使用。

3.3.1 材料安全

包括補紙和糨糊都是安全的。補紙使用中國傳統(tǒng)手工紙生產(chǎn)技藝生產(chǎn)的竹紙，纖維的強度和補紙厚度都與古籍相適應，pH值也在合適的范圍內。將加固書芯的鐵釘和酸性大的牛皮封面紙合理地取下，不會因為材料而對古籍的長久珍藏造成安全隱患。黏合劑用的是小麥淀粉調制的糨糊。對古籍修復來說，目前，糨糊的使用是實現(xiàn)修復工作可逆性的最理想做法，任何時間、任何操作一旦發(fā)現(xiàn)不合適就能停止操作，恢復原樣，采取新的更安全的材料與措施。

3.3.2 技術措施安全

修補技法采用的是手工補破。手工修復技術已延續(xù)千年，其普遍適用于珍貴古籍文獻、古舊字畫、拓片以及破損面積大且破損十分嚴重的古籍。因其選材嚴苛、技藝嚴格，修復后的文獻不僅完成原生性保護，也能達到很高的藝術水準⑩。手法是用毛筆蘸漿水涂抹破損的地方進行修補，并沒有使用紙漿補書機或滴漿的方法，設施設備使用安全可靠。

3.3.3 有理有據(jù)恢復古籍原貌

此項目所修復古籍最大的改變就是冊數(shù)。“修舊如舊”真實保留修復檔案。把多冊古籍合訂在一起，是收藏者所為，不是古籍最原始的信息，仔細檢查合訂在一起的每一冊古籍，均有獨立的封面和封底，并且有書根字，合訂目的是使用方便，而不是為了長久保存?；謴统稍紶顟B(tài)是真實性的要求，也符合長久保存的做法。而且恢復成多冊也是有依據(jù)的。

3.3.4 真實保留古籍的物理屬性

古籍的大小尺寸、厚度、版框、裝幀形式、平整度以及顏色等信息都真實可靠。特別是補紙的顏色做到適宜但有區(qū)別性。

此項目的目標是保護破損古籍，延長其使用壽命。項目實施過程中很好體現(xiàn)了安全性及真實性。修復成效明顯（圖4、圖5），從修復用紙、用漿，以及所采取的技術路線來檢驗，到修復后的平整度、色澤等都完成得較好，修復質量是合格的。

4 存在問題及解決方法

本次中醫(yī)古籍的修復工作在遵循安全性和真實性原則的前提下，制定了嚴格的修復方案，但在裝幀復原時有個別書冊出現(xiàn)了一些毛邊的現(xiàn)象。所謂的“毛邊”就是修復前原本平整的書口和書腳在復原后有個別書葉凸出，特別是“書根字”的地方，原來是清晰可見的，修復后“書根字”的形體結構變得模糊不清，沒有達到古籍原來的裝幀美。原因如下。

4.1 原書口斷裂

原書口斷裂。書口磨損斷裂一分為二，或部分斷裂開，《鼠疫匯編》就是此類情況的典型，斷口處就會存在紙張纖維毛邊，溜口時不能嚴絲合縫地對上，總會有一絲絲錯位。這樣書葉修復完成后會和原來大小不一致，復原時就會存在毛邊。

應對措施：①利用“制子”保證版框的大小，但要注意“制子”的材質，最好選用塑料薄膜做“制子”，確保受潮后尺寸不變；②拼接時不是簡單地碰邊，有時纖維需要搭邊；③展平時噴水要適量，糨糊要“薄”，補好后用吸水紙快速吸干多余的漿水。

4.2 原書有折葉

原書葉有折葉或褶皺。修復后（折葉）褶皺的地方被展開、抻平，書葉的長寬尺寸必然和修復前書葉不一樣，裝訂復原后書口外的三邊會存在明顯的不齊整，這樣導致“毛邊”的出現(xiàn)。《醫(yī)林指月》就存在折葉現(xiàn)象。由于凸出的小邊沒有信息，做法是將展開后多出的邊剪齊。討論：褶皺的展開導致了毛邊，第一種是沒有文字的空白小邊，裁齊并存于紙袋里與修復檔案一起保存；第二種情形是凸出處恰好有“批?！钡刃畔?，就不展開，因“古籍片紙只字都是寶”k，多出的有字紙邊也是文物。修剪去古籍抻出的余邊有人認為是過多干預，也有人認為是破壞性修復，但修復原本是有損的，適當?shù)挠袚p是可以接受的。

4.3 大面積缺損

大面積缺損的書葉，單張書葉補缺時很平整，待裝訂齊欄時總是有出入，問題出在選配紙的環(huán)節(jié)上。配紙時首先選老紙，紙越老越好；其次造紙材料要一致；最后補紙厚度相當，略薄于古籍。賈思勰（北魏）在其所著的《齊民要術·雜說第三十》l中說到補配紙的方法，1500年前先賢已經(jīng)懂得補紙的重要性。應用現(xiàn)代設備很容易得到紙張的理化性質，如紙張的厚薄、酸堿度、白度、造紙纖維、紙紋等信息，使配紙工作更加科學可靠。山東大學的曲秀忠等認為修復過程中選配的補紙盡量采用與本體同一時代的紙張m。

4.4 慎重用水

在古籍修護工作中，水的使用是把雙刃劍。有利因素是用水能使書葉平整，同時去除書葉上的污漬，達到除酸（脫酸）的效果。不利因素是水的使用會讓書葉各方向伸縮不一，導致毛邊不平整。用水是不可逆的操作，附著于古籍上的屬性在水的清洗下流失，這是無法復原的。如古籍中的一些對紙張保護有利的鈣、鎂離子及紙張本身的顏色、色調、光澤等在水洗的過程中不可逆地流失n。

處理方法：①修復過程中少用水；②水溫不宜過高，因為高溫的水不僅對紙張顏色、纖維產(chǎn)生影響，更對油墨的穩(wěn)定性有一定的影響；③書葉不浸泡，清洗后用吸水紙或毛巾吸去書葉的水分，讓書葉盡快干燥，并給書葉夾壓書版，這樣書葉在干燥時能保持平整。

5 結語

對海南“輔政堂”捐中醫(yī)古籍開展搶救性修復，不僅是要修復破損中醫(yī)古籍，延長其使用壽命，更是要保護這批中醫(yī)古籍的原生態(tài)，保護古籍使其真實客觀存在。為保證古籍真實性，在修復過程中，我們遵循了科學規(guī)范性原則，并做到在實施每一步操作前預測會產(chǎn)生怎樣的后果，避免采用危害到古籍的操作方法和材料。在進行修復成效評價的過程中找出修復工作中存在的問題，分析用漿、用紙、用水的操作環(huán)節(jié)并認真思考，有理有據(jù)，采取應對措施。古籍修復的工序是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的，如果上一道工序沒有遵循修復的安全性和真實性原則，會直接影響到下一道工序的進行，甚至影響到整個修復質量，危害到古籍的長久保存。

注釋

①國務院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進一步加強古籍保護工作的意見[J].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務院公報，2007（8）：12-14.

②許火珠，黃文鋒.論多元化保護與利用中醫(yī)古籍[J].河南圖書館學刊，2023，43（6）：103-105.

③金昌波.一代名中醫(yī)霍列五[N].海南日報，2014-07-14（11）.

④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行業(yè)標準 WH/T 23—2006 古籍修復技術規(guī)范與質量要求[S].2006.

⑤杜偉生.古籍修復原則[J].國家圖書館學刊，2007（4）：79-83.

⑥楊曉黎.略論圖書館善本古籍的修復[J].圖書館工作與研究，2002（6）：20-23.

⑦張平，田周玲.古籍修復用紙談[J].文物保護與考古科學2012，24（2）：106-112.

⑧林紅狀.古籍修復檔案價值屬性及其應用[J].大學圖書情報學刊，2013（6）：45-48.

⑨潘美娣.古籍修復與裝幀[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

⑩邢雅梅.古籍文獻修復的路徑選擇與研究：手工修復與紙漿補書[J].圖書館工作與研究，2012（5）：8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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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劉家真.水與紙質藏品的清潔修護[M].北京：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