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耘海上的網(wǎng)
海連著江河,耕海為田。手撒網(wǎng)、攔網(wǎng),網(wǎng)上演漁夫日常不可或缺的生活道具。
選擇退潮或漲潮出海,在潮汐間學會生存的進退。海面風浪無法選擇,起伏之間翻滾著日夜的冷暖,翻滾著網(wǎng)開一面的生活模式。
每天放下攔網(wǎng)并不時查看抖動的浮標,而撒出的手網(wǎng)卻考驗力度的圓滿;不同的心緒,總裝在腰間的竹簍里跳動。
在藍色的海中,早已曬黑的膚色如同灘涂露出的暗礁,粗糙而沒了棱角,只有一雙大手在水中展示鋒芒。
背回漁網(wǎng),借著日光坐在門外邊,紡輪扎著絲線,修補漁網(wǎng)的破損,修復心情的得失也修復殘缺的三餐。
近海是最熟悉不過的漁場,遠方的山巒都能叫出名字;海墘的防風林,清晰指明村莊的出入口,從不迷失。山外山是一生想插翅飛往的地方,那是精彩的外面世界。
魚想掙脫網(wǎng),網(wǎng)想逮住魚。網(wǎng)是魚的生命終極,魚是網(wǎng)的合理成全。萬物相生相克,對立統(tǒng)一。
來來往往,許多無形的東西是漁夫們網(wǎng)不住的,包括時間,包括心情;只有當門口彌漫著魚腥味,混合著幾杯小酒下肚的氣息,等待星星點燈,再去網(wǎng)一個安然的夢鄉(xiāng)。
村中曬谷場
老農(nóng)看云識天氣,伸手扯下天邊的一片云,放在手中揉搓,或能預知明天霧靄的輕重。
雙肩挑起天時與地利的關(guān)懷,田間地頭,盤點春種秋收,厘清汗水澆灌的沉重與成熟。
稻、黍、稷、麥、菽五谷輪番登上水泥抹平的空地,一場生死間的輪回,是一粒種子從松軟沃土趕赴堅硬場地的過程。
土地給萬物予生長,植入清新的空氣和水,測量五谷的溫度。曬谷場,宛如生產(chǎn)隊貼在空地的一片膏藥,不分季節(jié)不分作物,黏著白天的陽光,黏著晚上的月亮。
曬春曬秋,曬出年復一年四季辛勤的汗水,曬出老牛閑臥反芻的春天。
收成后的農(nóng)閑,曬谷場匯成歡樂的海洋,舞臺一出戲一場電影,如吹響的集結(jié)號,搶位的凳子搬動整個村莊,男女老少不約而同地出動。
戲如人生,角色出神入化的喜怒哀樂,村民們收獲一片嘆息與淚水、興奮和釋懷?!皯?zhàn)斗片”卻讓孩子們有了更多交流的話題,也是他們模仿正反角色的藍本;在善惡是非中,上演面紅耳赤的爭吵。
秋風朗月,愛情季節(jié)悄然來臨,曬谷場邊默契的眼神,對著榕樹上的鴉雀歡歌。
一片空曠的場地,更像農(nóng)家的肚兜,貼在村莊的腹部,觸摸四季跳動的脈搏和心中收成的冷暖。
百年大厝
祖輩留下的,后代繼承了,在遮風擋雨中,四代同堂。
人字形雙倒水的灰瓦屋頂,呼應的燕尾脊展翅,一口接納陽光風雨的天井,帶著幾代人的夢想飛翔。
墻壁掛滿斗笠、蓑衣,角落是鋤頭、犁耙、鐵鏟;成家立業(yè)的叔伯兄弟人丁興旺,其樂融融。
主廳是妯娌間各自的分家地盤,雖沒有劃清界線,但心中涇渭分明。
司晨報曉,灶臺的炊煙飄起,內(nèi)外各自操持;荷把鋤頭,巡溝巡渠巡水田,巡風巡雨巡陽光。
三月燕子壘窩,惹得花貓蹦跶;喜鵲登枝,笑迎客人的光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百年好合,新婚宴爾的“大喜”紅聯(lián)貼滿出入的門框,殺豬宰羊,大厝內(nèi)外齊聚親朋好友吆五喝六。
待曉堂前拜舅姑。乞討的、要飯的,消息十分靈通;帶一串鞭炮,送上祝語:“大厝起雙排,兒孫接接來……”厝邊頭尾,湊一份喜氣看著熱鬧,喜上眉梢的厝主人聞后盤纏施恩。
一座大厝是一個社會的最小單元構(gòu)成,修復、整飭,門楣一新。老幼有序,托起瓜瓞綿綿的希望。
物質(zhì)雖然匱乏,但前輩營造勤耕苦讀的生活氣場,同樣贏得后代的擁戴。一代代的香火,有一代代的勵志圖強。
萬代輝,福建省作協(xié)會員,泉州散文詩創(chuàng)作委員會副主任,鯉城區(qū)作協(xié)副主席。有作品發(fā)表于《湖南文學》《福建文學》《綠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