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只等馬達轟鳴幾聲,馬達溪就能成為舴艋舟起航的地方。
馬達溪是今婺江的最后一道支流。炎熱夏日,選中馬達溪進行田野考察并不意外,意外的是馬達溪在雅灘村轉(zhuǎn)個身,分流向北去衢江了,僅剩下一道淺淺的水流經(jīng)馬達老街,去古婺江一線的老親戚家串門兒去了。
一
曾經(jīng),每到雨季,馬達溪流域一幕幕雨簾、一場場洪水,給人們留下了難以抹去的記憶。
雨水瀟瀟地下,溪水沿著壩沿蕩起了秋千,臨時做起了水漫金山的游戲——抬起頭,伸直腰,一個轉(zhuǎn)身,把浪頭甩上了壩體。
那些脖子粗、脊背寬、胳膊壯的支流,故意與岸上人作對,如同節(jié)日里以百條板凳組成的江南龍燈方陣,左沖右突,等一切無力扭轉(zhuǎn)全局的時候,使個性子,摔門直撞,使得多方受傷,包括花、樹、草和人、畜、魚。
漫壩不可怕,可怕的是岸堤管涌,眼見壩子塌了,房子塌了,綠油油的田野謝頂了,露出了白生生、光禿禿的頭顱。
女人的眼睛哭紅了,男人的身體虔誠地匍匐于大地,祈求各路神靈保佑。
二
在即將出梅的日子,我?guī)状蝸淼今R達溪兩岸,想看看今日滯洪地區(qū)農(nóng)作物種植的現(xiàn)狀和村落面貌。
鴨子可以隨意撒歡的綠野,黃??梢詮氐捉庀屡\椀奶镫螅教幘G色依依,仿佛展翅飛翔的水鳥,可以一路暢行。
久藏在青紗帳——玉米田、甘蔗林、蘆葦?shù)乩锏尿乞?,還沒學會下地蹦跶,夏秋兩季連續(xù)干旱的幕布早已悄悄拉開。頭腦聰明的莊稼漢拎著禮品,主動到珍珠塘的鋼棚里做客,與塘主協(xié)商提水抗旱的大事。
午后,遠方時不時地傳來打雷的聲音。
喜歡用復眼觀察四周動態(tài)信息的蚱蜢似乎覺察到了異樣的氣息,躲在褐色樹枝的背后,老是用前腳撫摸著自己的大頭。
橘燈如豆。晚上,原本棲息在那些發(fā)卷變瘦的稻葉上的飛蛾,似乎看準了時機,前赴后繼地飛到了燈罩下,等待死亡。剩下的,即使能堅強地挨到天亮,可等待它們的將是電動噴霧器強大的藥力。
三
面對下傅村、上華村附近的馬達溪,我心疼溪水流經(jīng)的河床太過豐腴,如同一個中小型機場般灑脫、淋漓;而走入雅灘村、里何村附近的馬達溪,又覺得它是否太干瘦了,干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屆時,龍頭一發(fā)作,該如何容納洪峰到來時的水量?怪不得于此豎立起一千一百米長的擋洪墻,以抵擋洪水對雅灘村的沖擊。
水利部門的規(guī)劃設計者為了減少此地洪水的溢出,大膽地提出向衢江分洪的計劃,分流了馬達溪流域百分之五十三集雨面積的山洪,將上游九十四點五平方公里集雨面積的洪水直接外排入衢江,解決了下游馬達集鎮(zhèn)十洪九澇、成為一座孤島的難題。下游百姓得救了,皂洞口等數(shù)個村落不再被淹,這無疑改變了歷史,造就了治水為民、還利于民的神話。
馬達溪上華村段北岸澆筑了入城綠道,正在晨練的兩位大媽一定要我猜出她們的實際年齡,我故意說得年輕點兒:一個七十二歲,一個七十四歲。她們聽了開心地哈哈大笑,其中一位大媽說:你把我們都說年輕了,這是十年前我們倆的年紀。原來,她倆一個八十六歲,一個八十四歲。
上華村是一個長壽村已鐵定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