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的聲音

他，是一個追逐風的男孩兒。

命運似乎總是專挑不幸的人捉弄。我們常常抱怨，卻又無能為力。好不容易從失去了剛剛成年的長子的悲痛中走出來，夫妻二人決定重新接納這個世界。死灰復燃的家庭，靜靜地等待著幸運女神的再一次眷顧。呱呱墜地，又得一男嬰。丈夫仰面痛哭，用力抱緊他懷中的小寶貝，深情地與妻子對視，涕淚滂沱，“月，我們又有希望了”。

墻上的指針日夜不停地走著，時間的年輪也在一圈一圈加深。每個人的長大都是悄無聲息的，卻又被見證著。很快，男嬰已經(jīng)成為男孩。為了在這容易被忽視的平淡歲月中留下一點痕跡，每年父親都會用相機的鏡頭給他留下當時的影子。就這樣，相片中的男孩一直在微笑著。

猶記得出生那天。妻子滿頭大汗，用盡所有的氣力，足足在產(chǎn)房待了十余小時。醫(yī)生、護士也是輪番上陣，馬不停蹄。萬幸終于度過了。丈夫長久地深深地吁了一口氣。直到看著丈夫在窗口的余暉下抱著孩子的畫面，讓妻子倍感欣慰，不覺吐出：“林，我們這次叫什么？”也許出乎意料，丈夫趕緊解釋“這次？不。我不想他成為他的替代品?！币庾R到口不擇言的妻子，也急忙收回之前的表達，“當然，這也是我們愛的結晶”?！傲诛L吧，我想讓他成為一名追逐風的男孩?！?/p>

在夫妻二人的日夜陪伴下，男孩成為他們心中的男孩。追逐風的少年，自由自在。

為了補償之前的痛苦，夫妻決定給孩子自己人生的權利，所以“追逐風的男孩”成為他們二人心中的堅定方向。只是夜以繼日，操勞瑣碎，他們工作的余暇都被占據(jù)?？墒敲β抵锌倳眢@喜，在這歲月中，就充滿了林風的成長畫面：“風，今天開始學習練字了?！薄帮L，在學校得到了老師的表揚。”“風，寫了一首自己創(chuàng)作的詩歌?！薄帮L……”

風吹著柳條，飄來淡淡的新綠的清香，少年的心里也生出了新的困惑。我想要成為什么？我是誰？自此，這個謎團在他心里生根發(fā)芽，膨脹壯大。林風開始了所謂的尋找。

他在三五好友間，成了“頂梁柱”；他在歪風邪氣中，成了“助推者”?？傊?，校園校外，誰做了點壞事，都有他的影子。說不清的，就用拳頭來解釋。說得清的，也用拳頭來證明。任何事物每個階段都會有一定道理的趨勢，他開始崇尚新的流行——打架斗毆。他好像長出來很多的不同以往的他，這些的他現(xiàn)在看來好像也都是真實的他，只是不被認可。

他，本追風卻迷亂了方向。

踏進往日的街頭，商鋪依然紋絲不動地坐落在道路兩側，他卻開始停下了腳步，不再追逐風的影子。陽光照進靈動的發(fā)絲，隱約看見他郁悶且暴烈的眼神?！澳阒绬幔苛诛L，我聽說你爸媽生你是為了代替之前的人?！边@句話久留在他心里，旋轉了一日又一日。自此，往日好評不斷、證書不停的好學生，終于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每日隨之而來的是不斷重復的噩夢。

轉眼，春夏秋冬仿佛在夫妻的眉眼之間刻了印痕。林風也許有了自己的思想，他已不再是他們心中的男孩。

血液的流淌是生命的孕育。熟悉兒子的父親留意到林風似乎逐漸偏離了風向。他開始嘗試正確引導，最初屢屢碰壁，畢竟瓜在成熟以后就會脫離瓜蒂的牽絆。這日，父親決定最后一次嘗試走進林風的內(nèi)心。沿著河流蜿蜒的方向，他帶著林風去了小時候他們一起種下的樹旁，指著樹樁上的疤痕告訴林風：“你看，曾經(jīng)的你?！焙芏嗄昵暗囊粋€午后，有一個幼小的男孩抓緊父親的大手，一刀一刀小心翼翼、歪七扭八地刻下了“林風，追風”的字眼?！翱墒莿e人告訴我，我是替代品！是不是！我那么努力想要得到你們的認可，你們的心在哪里！”林風握緊雙拳，突然歇斯底里。原來！是這樣！誤會了……父親安之若素，伸出厚大的手掌拉住林風顫抖的雙手，夕陽的余暉落在他們的肩膀上，就如剛出生時的那番熟悉景象。晚霞依依不舍地落下山頭，這個星星點點的夜晚，他們彼此聊了很久很久，直至月上眉梢。回家的路上，深夜的風透著些許涼意，林風心里卻久久回蕩著父親的話：“你看，風的方向源于何方；你聽，風的聲音來自何處。我們只是想讓你做個自由的人而已，僅此而已。”

年少的成長總是經(jīng)歷著無數(shù)的考驗。即使奔跑在夜色迷蒙里，我們也要睜開眼睛看清風的方向，細細傾聽風的聲音。“去追逐風吧，不受拘束。去成為他們期待且自己愿意的模樣吧?！绷诛L默念。邁進散發(fā)著熟悉氣味的校園，接受一切新的洗禮，林風又一次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只是這一次，他決定重新向風而行。

（作者單位：南通市通州區(qū)川港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