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朋友見面,我倆聊了許久—兩個剛滿30歲的人,居然在“遺憾”這個話題上花了很長時間。
她說,非常遺憾考研落榜的那年,自己沒有勇氣選擇再來一次,其實自己的分數(shù)與錄取分數(shù)線差距很小,自己也沒有全力以赴,但就是不敢“二戰(zhàn)”,便匆匆就業(yè)去了?,F(xiàn)在的她做著自己不太喜歡的工作,工作單位附近就有一所很好的大學,她每次路過那里,看到滿臉朝氣、有說有笑的大學生進出校門,總是不忍多看。
我問她,為什么不忍。
她說,那種感覺就像一個逃兵不停與打了勝仗、戴著軍功章的士兵擦肩而過,每次擦肩,都會讓她覺得自己非常不堪,恨自己不夠勇敢。
考研失利成了困擾她多年的心結(jié)。我問她,有沒有考慮過再去考,現(xiàn)在其實也不晚,再全力以赴拼一次,心結(jié)或許可以就此打開。
她嘆了一口氣說:“年紀太大了,來不及了?!?/p>
回家后,我一直在想:人活到多少歲,才會來不及呢?朋友如果能年輕5歲,她會辭掉工作,下定決心來讀書備考嗎?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來不及”跟年齡沒太大關系,只要自己覺得“來得及”,多少歲都可以。
突然想起之前我去尼泊爾旅行的時候,在旅店遇見的4位老大爺。
從彼此間的手語交流可以看出,他們是聾啞老人,沒有導游帶隊,也沒有親人陪伴,甚至完全不懂英語,居然就結(jié)伴出游了,我非常震驚!
領頭的老大爺掏出一個本子,在本子上以簡筆畫了兩個房間,每個房間里畫了兩張床,前臺小哥立馬意會,給他們開了兩個雙床房。我當時站在一旁,本來還想去幫忙,看樣子完全不需要。
吃完晚飯,我坐在陽臺的長椅上乘涼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其中一位老大爺正靠在旁邊的桌子上寫寫畫畫。我偷偷坐近了一點兒,想瞄一眼他在寫啥,結(jié)果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沒有生氣,只是慢慢合上本子,朝我慈祥地笑了笑,然后拿出隨身的便利貼,寫了一句中文遞過來:“你也是中國人嗎?”
我接過本子,寫道:“是的,我好佩服你們?!?/p>
然后,我和老大爺就像面前有一個實體的對話框似的,用文字交流起來。
我從與他的交流中得知,他們4個人是很好的朋友,都是60多歲的聾啞人,從來沒出過國,對英語一竅不通,但他們一直想出國看看,所以這次鼓起勇氣,一起來到尼泊爾。他寫道:“再不出來玩,就要坐輪椅了?!笨次覈烂C的表情,他得逞似的笑了起來。
他們?nèi)ミ^西藏林芝的墨脫縣,還去了白雪皚皚的珠峰腳下。他寫到珠峰的時候,還驕傲地掏出相機給我看他們4個在珠峰腳下的合照,大爺們都比著“剪刀手”,笑得特別燦爛。
我覺得他們好棒!我被他們旺盛的生命力感染,幾乎要流下眼淚。
過了兩天,我又在一家象園遇見了他們。象園有個互動項目,是“陪”大象洗澡—游客坐在大象的背上,當大象把水吸到鼻子里,再噴水出來洗澡時,背上的游客也一起“洗”了。游客還可以給大象搓身體,很有趣的樣子。但我怕臟,并沒有參與,全程旁觀。
想不到的是,4位老大爺中,居然有兩人體驗了這個有趣的項目,渾身濕透,還樂呵呵地比畫著讓觀眾席上的老大爺幫忙照相。
臨走的時候,他們拉著我一起合了影,我站在他們中間,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挺羞愧的—我想到自己大學的時候想學吉他,畢業(yè)后想學書法,最后都因為覺得自己年齡較其他學員大,不好意思當一個大齡的初學者而放棄。
可看他們,60多歲了,即便身有缺陷但心中有夢,依舊像少年一樣,鼓起勇氣出發(fā)去遠方,不畏困難,不畏異樣目光,年紀大沒關系,不會英語沒關系,說不了話也沒關系。他們用盡所有力氣,只為感受當下,享受當下。
人活到多少歲,才會來不及???不是三四十歲,也不是六七十歲,只要你想,多少歲都來得及。
人真想做一件事的時候,就是最好的年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