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籍墨西哥裔攝影師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CristinaMittermeier)是一位海洋生物學家、攝影師和電影制片人,同時也是一名環(huán)保活動家,率先提出了保護攝影(ConservationPhotography)的概念。2005年,她創(chuàng)立了國際保護攝影師聯(lián)盟。2014年,她參與創(chuàng)立了致力于保護海洋的非營利組織“海洋傳奇”(SeaLegacy)。她的作品發(fā)表在《國家地理》(NationalGeographic)等國際刊物上,并被評為2018年《國家地理》年度冒險家之一。她獲得過許多獎項,包括北美自然攝影協(xié)會頒發(fā)的“使命獎”(MissionAward)、史密森尼年度保護攝影師獎(SmithsonianConservationPhotographeroftheYearAward)和“回饋攝影師影像獎”(ImagingAwardforPhotographersWhoGiveBack)。她還出版了多部書籍,包括《崇高的自然》(SublimeNature)和《驚奇》(Amaze)。我們對她進行了獨家專訪,分享了她對環(huán)境、攝影和職業(yè)生涯的見解。
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我學的是生化工程專業(yè),畢業(yè)于墨西哥蒙特雷科技大學海洋科學專業(yè)。剛開始學習時,我以為我會和海豚、鯨魚一起游泳。然而,我卻在墨西哥工業(yè)船隊的漁船上度過了許多時光。我目睹了工業(yè)化捕魚是如何進行的。每當漁網撈起時,都會有成噸的海洋生物被拉走。比如漁民們想要捕撈的是蝦,但漁網中捕獲的絕大多數(shù)卻是其他東西:珊瑚、海綿、海龜。為了一網蝦,我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其余所有動物最后都被扔回海里,但是它們死了。我心想:天吶,沒人能看到這些,也沒人談論這些。人們完全沒有意識到我們所吃的食物的生態(tài)代價。畢業(yè)后,我遇到了保護國際(ConservationInternational)組織的一個科學家團隊,并獲得了一份在墨西哥城擔任科學助理的工作。此后不久,我就第一次接觸到了攝影:保護國際組織與一位非常著名的墨西哥野生動物攝影師帕特里西奧·羅伯斯·吉爾(PatricioRoblesGil)共用辦公空間,他的辦公室就在我們隔壁。我有幾次和他一起去墨西哥的偏遠地區(qū),幫他扛相機。他讓我第一次接觸到了專業(yè)攝影。雖然我曾經采用科學的方式,通過大量數(shù)據點來了解世界,但我一直有一種“藝術之癢”(artisticitch),對創(chuàng)造美麗之物充滿興趣。當我發(fā)現(xiàn)自己能用相機做點什么時,我迷上了相機中拍出的美妙圖像;更重要的是,人們對我的圖像所表達的內容產生了新的興趣。后來我又在華盛頓的考克蘭藝術設計學院(CorcoranCollegeofArtandDesign)學了攝影。
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每個孩子與生俱來都對動物充滿熱愛和好奇,但我們的父母、老師和學校卻看不到大自然的價值,全人類都應該對維持我們生存的生命支持系統(tǒng)充滿熱愛。我總是對缺乏好奇心的人感到驚訝,因為如果沒有一個健康并正常運轉的生態(tài)系統(tǒng)作為基礎,就不可能有經濟、商業(yè)或文明社會,任何對此不熱愛或不感興趣的人都忽視了作為人類最重要的一部分:我們無法脫離作為我們家園的地球而生存。我最初的好奇心來自于閱讀書籍,我家收到的《國家地理》(NationalGeographic)雜志一直是我好奇心的源泉。我父親還送給我哥哥一套意大利小說家埃米利奧-薩爾加里(EmilioSalgari)的探險系列叢書。書中的描寫非常生動精彩,書中有很多女性英雄,但很多年輕女孩在成長過程中都認為探索世界不適合她們。但在我的心目中,女孩也可以做這件事,我對這一點從未有過質疑。我從小就喜歡做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因此,僅僅成為一名攝影師是遠遠不夠的,我想贏得舞臺并成為世界上最優(yōu)秀的攝影師。對我來說,這個舞臺就是《國家地理》。
作為廣受喜愛的媒體品牌之一,這本雜志給了我一個有影響力的平臺來展現(xiàn)我的激情。2014年,我與攝影師保羅·尼克倫(PaulNicklen)共同創(chuàng)建了“海洋傳奇”(SeaLegacy)組織,這使我有能力追求自己的慈善興趣。這是一個非營利性組織,其使命是利用攝影和視覺故事的力量,改變人們對海洋的看法。攝影讓我們有機會探索共同的人性,提出問題、產生共鳴,并與不同于我們的人建立聯(lián)系。攝影可以把我們帶到我們可能無法體驗或關注的地方,并幫助我們與周圍的世界建立聯(lián)系。
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只有一條規(guī)則,不傷害!我絕不會追逐、騷擾或逼迫動物到一個角落。耐心贏得動物的信任,是拍出絕佳照片的關鍵。做好計劃非常重要,在拍攝之前我們往往要花費數(shù)月的時間思考、研究和提問。我對風險進行預估,包括拍攝地區(qū)存在的挑戰(zhàn)、在不驚嚇或騷擾動物的情況下接近動物的難度以及拍攝狀況的危險程度。我常說,要想成為一名成功的攝影師,就必須戰(zhàn)勝疲勞、厭倦和自滿。很多攝影師拍了幾張就放棄了,但要想拍出精彩的照片,你就必須堅持到底,在光線不同的時候回到拍攝現(xiàn)場,經受住蚊蟲、酷暑、嚴寒、干渴和饑餓的考驗,只要能拍到那張照片,就一定要堅持下去。
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在我看來,西方社會幾乎已經脫離了自然。不知何故,我們甚至認為自己高于或優(yōu)于自然。但事實上,我們是非常部落化的。直到最近,絕大多數(shù)人還生活在小型部落社區(qū)中。讓我印象深刻的是拍攝加拿大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省原住民的那一次,威爾(Will)和魯本·喬治(ReubenGeorge)等人是茨萊爾·沃圖斯(TsleilWaututh)原住民的守護者,他們的勇氣和決心極大地鼓舞了我。他們認為,地球上的萬物都是由相同的物質構成并都是相互關聯(lián)的:巖石、河流和鯨魚都不是低等的,而是人類的親戚。這些人掌握了很多與地球和諧相處的知識。在原住民文化中,人類從來不是高高在上的。我稱這個攝影項目為“神圣生態(tài)”,意指生活在偏遠地區(qū)的原住民們與自然的關系。但其實我們都有一個“神圣生態(tài)”,包括你和我。雖然我們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但我們喜歡在公園里散步,這也是我們“神圣生態(tài)”的一部分。但我們已經忘記了水龍頭里的水是從哪里來的,也忘記了我們傾倒的垃圾去了哪里。因此,我希望我的照片能夠提醒人們注意這一點,并與那些還記得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人產生共鳴,并促使人們重新與大自然建立聯(lián)系。
克里斯蒂娜·米特邁爾:多年來,我一直熱衷于拍攝原住民,現(xiàn)在依然如此。但當我遇到保羅·尼克倫(PaulNicklen)時,他成了我水下攝影的導師。毫無疑問,在我的攝影旅程中,最重要的部分之一就是找到了一個和我志同道合的伙伴。雖然很難解釋,但與保羅的合作給我的生活帶來了無窮的樂趣和目標。從那時起,水下攝影成了我人生中最深刻而曲折的學習經歷。水下攝影的首要任務是避免溺水,在考慮通過取景器進行拍攝之前,你必須是一名出色的游泳健將,并對你的設備有深入的了解。在成為攝影師的過程中學到的技能是不斷積累的,首先你要學習所有的規(guī)則,然后再學習如何打破這些規(guī)則。每次的拍攝情況都不相同,但數(shù)十年的經驗可以幫你應對各種情況。